第二日一早,温婉就和另外两个女子被赶牲口一般骂骂咧咧赶上了车。不过,温婉是自己爬上的马车,另外两个则是被抽个半死才被扔进了马车。
因着前一日的相处,温婉倒是和两个婆子坐得近些,也得了两个婆子嘴边吃剩的一个窝窝头。
“这窝窝头太硬了,一看就是用的陈年黍米面,在我们老家都是用玉米面磨得细细的再上锅蒸。那样做出来的窝窝头不但能久放,还有股子香甜味儿。”温婉咬着窝窝头,一脸嫌弃。
那胖婆子忍俊不禁:“有的吃不错了,旁人都没得吃,你还挑上了!你老家是哪儿的啊?”
温婉咬着窝窝头,愣了半天才红着眼看她:“青州。我还记得我年幼时我娘就这么蒸窝头给我吃。”
马车一走就是一天,不但颠簸还鼓噪乏味得很,那胖瘦两个婆子日日吃睡在一起,早呆腻了。眼下温婉闲话往事,她们便也竖耳认真听了起来,只当个乐子。
“你娘怎么没的?”那瘦婆子摸了摸发梢也出了声,她记得昨日招娣说她娘早没了。
温婉叹口气,硕大的泪花溢在眼眶里要落不落:“山匪进了村,一村的人全没了。为了讨口饭吃,我就自卖自身进了花楼。”
这时不止两个婆子,连马车里被捆着手脚动弹不得的另两个女子也不似昨日闹腾,只侧躺在一旁静静看着温婉。
此时,温婉已将头靠在那婆子身上,浑身说不出的哀戚:“我十岁上便被一山里老汉掏空家底赎了身,很是过了几年不人不鬼的日子。后来见我姿色好,又辗转被卖了几家畜生把玩,那老汉也因此发了点小财。”
那两婆子看着她强忍泪水,心下不由动了动,添了一二怜悯。
温婉见她二人神色,当即靠着那胖婆子的肩头抹起泪来:“可干娘,这些都不算什么!你们没来朔州城之前我才是真的苦啊!那买我的富户老爷他,他生xìng_ài吃妇人!”
俩婆子有些没明白,傻傻重复道:“吃人?”
温婉更加伤心,胖婆子的肩头已湿了大片:“嗯,那老爷上了年纪,听说吃人可以延年益寿,家里买来的小妾都是用来吃的!你们是没见他家灶房里满地的血肉人骨。”
说到这,她再也忍不住痛苦出声,颤抖的身体满溢着惧怕。
胖婆子这才木着脸笨手笨脚地轻拍起温婉的背,温声安慰:“莫哭啦,你这不是逃出来了嘛!你放心,干娘定给你寻个好人家!”
言下之意,还是要卖她。人贩子嘛,一颗心本就是石头做的。
温婉满脸感激地点点头,靠在胖婆子怀里怔忪道:“干娘,您吃过人肉么?我吃过。那味道香得,又岂是天上龙肉,地下驴肉可比的。你们若是再晚来两日,下一个被吃的就轮着我了。”
说着话她又将被绑的手腕伸了伸给她们细瞧:“你们瞧,我虽穿得不好。这身皮肉,却是日日吃素熏香足养了三年养出来的,就是为了这两日给那老爷入口呢!”
那俩婆子探头卷起她袖子瞧,果真玉手皓腕,洁白无瑕。
就是那瘦婆子忍了又忍,也还是偏头瞧着她道:“你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温婉却垂泪一笑,故作坚强:“上天还是可怜我的,这不我逃出来的那日,正巧遇上了婶子和干娘。眼下我算是脱离苦海了,只盼着干娘给我寻个大户大家享几日富贵才是。”
那破胖子自然连连点头,满目同情。
这时温婉又幽幽一叹:“唉,可惜了我那些个貌美如花的姐妹,还在大宅院里苦苦煎熬着,也不知这两日被吃的是谁?”
两个婆子精神一震,直起身子欲听她往下说。可温婉再说得几句,却似陷入魔障,只顾靠在那婆子肩头无声垂泪,柔弱不堪,再不肯多言。
直至马车再次停下,车外汉子拿了一盘子包子馒头递进车,车内两个婆子也还是所有所思,缓不过神来。
“莫与她多说,我听你们叽叽咕咕一路了,当心些。”那赶车的汉子瞧了瘦婆子一眼,满眼警惕,干他们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小心谨慎。
“她......哎,我省得。”也是个可怜见的。
那粗汉子见她点头放了心要走,不防那婆子轻轻扯住他:“她原先那户人家吃人嘞!”
粗汉子一笑,扯开袖子边走边道:“这有甚稀奇的?天灾人祸的什么年头少得了吃人?就是咱们身上人命官司也不少!”
那婆子一愣,抓着车帘喃喃道:“那不一样......”
至少,她杀人是迫于生计;至少,她不吃人。
馒头是隔夜的,冷硬干巴,嚼在嘴里似一团受潮的面粉,噎得人直翻白眼。温婉手被绑,只能张着嘴任那胖婆子喂。而马车里另两个女子,已两日睡米未进了,此时温婉都能听见她们吞咽口水之声。
好在不知是愧疚还是一时的心软,那胖婆子不但动作温柔,还将她的肉包子喂给了她,自己反倒拿了她的干巴馒头草草吞了。脸上是麻木,是冷硬。
若她不是个人贩子,温婉倒能相信她还有些许良知的。可现在温婉只顾不停的给自己打气:温婉,你做得很好,你可以的!
至于家里是什么样子,她不敢想,也不愿意想。一想,满身的盔甲便会散得干干净净,徒留无助。
这时的林家也确实乱成了一锅粥,宋婆子正抱着弯弯站在门口来回走动,不时伸长脖子往门前小径瞧上一眼,眉头紧皱满脸焦急。
她怀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