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竹正望着门外,忽然手中白伞脱手而出。
须臾缥缈间,伞凌空悬起,伞面铺开,旋转的间隙将所有的幻影碎片吸纳了进来,如流光幻影在伞边盘绕,随即绕伞化为一个巨大的漩涡,一时间,天上狂风呼啸,惜竹只觉得脚下一空,一个趔趄,便随着漩涡跌下。
白砚之还没来得及回头便也顺着漩涡往下跌了下来:“喂诶——,你干什么!?”
“啊——”
“……我什么也没干啊?!”
风收之时,似跌入了一个无尽的黑夜里,惜竹晃了晃脑袋,拍着衣服站起,环顾四周,天地混沌一片,夜色无边:“这里是哪儿?!”
“喂,臭道士,你在哪!?”
忽的脚下窜出一道明火,惜竹吓得一脚跳开。只见那火光映着的白色衣袖上赫然一个脚印,白砚之手将纸符一甩,也从地上站了起来,火光霎时湮灭成灰:“嘶,贫道的手怕是跟你的脚八字不合……”
“……”
“你知不知道这是哪?”惜竹望了望天色,那漆黑的天色竟然渐渐变浅,一片灰蒙蒙之后,有若晨间薄雾散开,显现出来的正是方才所站的房间,只是有些不同。
“我怎么会知道?!”白砚之拍了拍身上的灰,拧眉细细打量周遭,的确是候府,只是时间错位了,屋外老树枯枝,地上有冰雪消融,湿漉漉,显然是初春。
“你不是读书多吗?你怎么会不知道……”惜竹挑了挑眉毛,望了望四周,房间内的陈设似乎略略有些不同。
“你不是仙姑么?你怎么也不知道?”白砚之摊手:“咱们彼此彼此……”
惜竹白了他一眼,开始打量这个屋子,能看见,却触碰不了任何物什,唯脚下踏的这方土地是真实的,其他的皆是虚幻的景象。
“难道是‘溯’?”白砚之手指摩挲着下颚。
“‘溯’是何物?”惜竹试图摸了摸那摆在桌子上的插花瓷,手依然穿而过。
“传说中的一方神器,贫道也没有见过,据说可回溯亡故者生前自认为最重要的一段回忆。”白砚之走到一处书桌前,伸手探着桌上的书册,手也是直接穿书而过:“不过这应该不是‘溯’,回溯的光阴,是真实的,并非虚无幻境……”
白砚之回头,惜竹正在一面墙壁间穿来穿去,笑道:“你看,我没有灵力也以做到诶。”
“……”
白砚之眄了她一眼:“你过来,看这里。”
“啊?”
惜竹见白砚之看什么正看得专注,凑上前来,见那书桌上,尚晒着一副墨迹未干的山水画,而上面红印章下的落款是“璿丰二十二年,正月初四”
又看了眼四周,惜竹思量片刻道:“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这应当是宅院里的那些幻影借骨伞灵力所凝结成的幻境了。”
“想不到像萧沉桑这样的人,竟如此眷恋人世,连死后的这些念想都不舍散去。”
“萧沉桑这样的人怎么啦?”
“注定的众叛亲离,命犯孤星。”
……
人人皆道缙国先祖王的幼子沉桑公子生而不详。他出生的那一年,缙国大旱,出生的那一日,先祖王驾崩。其长兄即位后,怕他再招来祸患,一封召书,赐名“妄”字,并将她们母子二人迁居城郊。
八岁那年,母亲身患重病,身为独子的他听信谗言去臾山为其母采仙药,山遇野兽,恶仆弃之而逃。
失踪三月有余后,一副瘦骨,活着爬进虞州城。回到家后,只见一副棺木横在堂中,母亲因念子心切,已心力衰竭而亡。主母去后,府中管家奴仆对沉桑欺凌更甚。
历经十多年飘零孤苦,又逢诸位侯爷公子夺嫡争位。他又受人勾陷被幽禁,同年,与他指腹为婚的慕家小姐亦与他彻底断绝了来往。
璿丰二十一年岁末,缙国公子萧沉桑接指迁居虞州城北的一座宅院。
之前在城北街道上所看到的幻影,也正是那一天的场景,在那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萧沉桑在遭受皇室排斥贬官幽禁,又与青梅一别两散之后,回来的途中,从饿狼狗口中救下了一个小乞儿,也就是萧落。
而这时间兜兜转转,此时幻境,竟是那一年后的初春。
彼时萧沉桑不知去了何处,却见一衣衫整洁的小女孩摸着门而入,那双灰眸甚是好看,只可惜看不见,她的小嘴一张一合,轻声唤着:“阿娘,阿娘……”
见此一幕,惜竹觉得有点悲伤,她口里的阿娘,可是早已将她抛弃在雪地里了,一路上饥寒交迫,受了那样多的苦痛,口里竟还痴痴唤着那曾给过她一段温暖的“阿娘”。
她慢吞吞地走着,忽然碰碎了屋中摆放的插画瓷,闻见声响,萧沉桑从里屋走出,眉目间带着不悦:“谁准许你进来的?。”
谁知那小儿的手被花的碎片割得鲜血淋漓,却不哭不闹,径自站起身来,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扯着萧沉桑的衣裳,手中的血渍染上了他的衣摆,她轻声问着:“你是阿娘吗?”
“我不是你阿娘。”萧沉桑面露不悦,一挥衣袖,孩子又跌回了地上,纵使如此,仍一声不吭乖乖爬了起来。
萧沉桑低眸望着那还不足腰高的孩子,眉头拧着似有不忍:“你不怕疼么?”
“疼?”那灰色的眸子生得漂亮极了,痴痴地抬头,似是疑惑。
接着幻影里的人便消失了,惜竹跨出院外时,地上的雪已经不见踪迹,院前的几颗柳树渐渐冒出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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