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整,六营长弓阵准备停当,熊武国见杨昊迟迟沒有下令,便來中军催问,
杨昊默然而叹道:“我这一声令下,上千人顿时就要沒了性命,这究竟是我的过错还是他柴红月的错。”
熊武国道:“杀一千,救一万,大人仁至义尽,无需愧疚。”
杨昊目视蓝天,苦笑连连:“仁至义尽,杀人少就是仁义么。”
熊武国不明白杨昊何來这番感慨,又不敢追问,他目视张伯中,來讨主意,张伯中眉头一皱,凑近杨昊说道:“熊将军说的不错,既然非要杀人不可,杀一千,救一万,就是仁义,大人确实无需内疚。”
杨昊盯着张伯中的脸,久久无语,最终,只是微微点了下头,
六营长弓阵计一千两百人,分四面合围明道寨,一千两百支火箭为一个波次,由军寨外围向中军内核次第推进,明道寨瞬间化为一片火海,起初,长弓阵定计划攻击十个波次,前六个波次用火箭,剩下四次用重箭头攻击,
六波火箭攻击后,明道寨基本上已经沒有称的上完整的东西,千余名士卒被压缩到了中军帐前的校军场,众人丢盔弃甲,人挤人,攒成一团,身无甲手无盾,头上无片瓦,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杨昊在这时突然下令停止了攻击,
在前线督战的张伯中甚感意外,原定计划中,明道寨将被会彻底摧毁,这是杀鸡骇猴之计,通过展示长弓阵火箭的强大威力,迫使柴上研和驻守太原的河东军放弃抵抗,以免去太原城一场血光之灾,如今目的还未达到为何突然停止了攻击,
“大人为何下令停止攻击。”张伯中问,
“让他们回太原去,借他们的口让太原不攻自破。”
攻心之策当然是上上之策,如何攻心则有三六九等的优劣之分,张伯中坚持认为柴上研投机心理很重,这种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唯有让他亲眼看到长弓阵的威力,才能彻底折服他,将道明寨化为火海地狱,比放柴红月回去岂不來的更干净、直接,这就是当初定计时张伯中说服杨昊全歼明道寨守军的理由,可是杨昊却在关键时刻心慈手软了,
这让张伯中打心眼里有些瞧不上杨昊,义不掌财,慈不掌兵,身为主宰前军的大帅岂能临阵手软,随意更改军令,不过这一次张伯中选择了沉默,因为不管怎么说,杨昊只是心慈手软,却并沒有犯别的错误,
柴红月和他的士卒仓皇向太原逃去,还在半路上就已溃不成军,长弓阵的强大的威力也随着他们夸张的描述传播的人尽皆知,
熊武国向杨昊报告长弓阵只剩下不足五千支羽箭,每个人还摊不到五支,余炎炉禀报,烈火、飞虎、骁骑三营能战之士加在一起不足千人,因为极度缺粮,各营士气低落到崩溃的边缘,行军途中,士卒不顾禁令四处掳掠百姓,每日因触犯军纪被斩首者不下十人,
粮食,粮食,再沒有粮食,数千就要饿死在这茫茫雪地中,杨昊被粮食问題折磨的心神俱疲,脑中的那根弦绷的铁紧,随时有崩断的危险,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事情突然出现了转机,离太原城七十五里地有一处小镇名叫昭阳,居住着三五百户人家,昊天商社在小镇里修建了三座粮库,每座存粮米五千石,杨昊大喜,当即派余炎炉前去借粮,粮库管事以未接总号调令为由不肯出接,余炎炉好话说尽,仍旧不通,于是把眼一瞪,叉开五指将管事推倒在地,派兵封锁了粮库四门,强行借了三千石粮食回营,张伯中把管事的叫來,给他打了一张借条,说道:“这粮是西宁军借贵号的,半年后当全部还清,若这半年市场粮价猛涨,我军将给予贵号一定补偿,立此凭据,以为信物。”
管家不肯收这借条,坚持要杨昊在借条上署名,张伯中怒道:“我为军师,军中庶务,自该由我担当,难道借几石粮也要去烦将军么。”
管事道:“非是小人信不过军师,是大掌柜早有交代,若贵军借粮,定要杨将军署名才有效,不然便是小的过失,请军师成全。”杨昊无奈只得在借条上签押了印信,
在昭阳镇休整几日后,各营渐渐恢复了元气,于是将各营伤兵集中起來留在昭阳,命骁骑营典军校尉于彻率卫队驻守,杨昊与张伯中、隋卧虎、余炎炉等人进抵至太原城西,与破虏营马赫尚部会合,四营合计不足三千,即便加上六营长弓阵也不过四千出头,与太原内外,河东各军的五万驻军相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当然,在脸皮沒有抓破前,礼节上的來往还是少不了的,杨昊刚刚到城西大营,柴上研便派穆良芳前來劳军,酒送了不少,但军粮却一石也沒有见到,杨昊让士卒把从昭阳借來的三千石粮食堆放在营中最显眼的位置,地面泥泞不便通行,又扔了几十个粮包在地上垫脚,穆良芳目瞪口呆,提出要到营中观看操演,
杨昊陪同他检阅了锋矢营的马队、飞虎营的铁甲步兵阵和六个营的长弓军,河东军以忻州为界分为南北两部分,南部驻军的主要敌人为河朔三镇和周边其他各藩镇军队,北派则是防备契丹、奚人、回鹘等游牧民族,使命不同,军队的编练装备自然也有所不同,长弓军和披甲步军阵属于北派特色兵种,长弓军一直掌握在刘德三等北派将领手中,穆良芳身为南派干将,倒是第一次目睹盛荣,
柴红月由明道寨惨败而回后,为了脱罪,他在柴上研面前把长弓阵渲染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