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阁老,应天水患殃及十府,现在每天都有加急奏本,请求朝廷早日赈灾。你也知道户部既无银也无粮可调,我这个户部尚书,干的实在是窝囊。真不如上本引咎辞官算了。”那个声音浑厚的男中音又响起。
“懋中,不要说负气的话,国事维艰,正需要你我这些阁臣为国解忧,怎能负气撂挑子呢。”徐阶的声音响起。
“可是,阁老,我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但有一丝主意,我也不会在您面前这些无用的牢骚。”
值房内沉默了片刻,徐阶那带着叹息的声音又响起:“应天十府水患所需的赈灾粮款,除了让浙江、安徽等省份先调集一些粮食救急,也只能寄希望其他各省的税银了。但朝廷赈灾只能解燃眉之急,关键还是应天府自救。”
“自救?谈何容易,圣上一怒杀了应天巡抚吴思成,应天如今没了巡抚,十府官员们也都惶惶不可终日,都在担心自己的官位和性命,谁都无心管治下百姓死活。还有您上次奏对,先让浙江、安徽等省调拨一批粮食救急,内阁急递还没到两省,这两个省六百里加急的奏本却先到了京里。说两省大量灾民涌入,省府州县都在安置灾民设粥棚,也请求朝廷调派赈灾粮米。这他娘的分明是怕咱们让他们分忧赈灾,故意提前堵咱们的口,胡说什么灾民涌入,自保尚且不暇,无力再调拨粮米给应天,这分明就是推诿扯皮”那名话音浑厚的官员声音提了一度,爆出了粗口。
“懋中,这是内阁,不得无礼。”徐阶沉声道。
值房内又沉默了片刻,徐阶叹道:“有件事懋中可能不知晓,愚弟徐陟来京城了,我问了应天的灾情,也透露让应天的士绅大户先平价赊欠一些粮食救灾。我的话刚出口,愚弟就大摇其头说,朝廷若是真这么做,恐怕不消数日,南直隶的士绅大户就会全跑光。唉正是因为赈灾的法子都被堵上了,所以老夫才说应天水患只能靠他们自救了。”
“自救?内无粮草外无救兵,如何自救法?”
“当务之急就是奏请圣上选任出新的应天巡抚和苏州知府,让他们即刻赶赴灾区安抚人心,对那些士绅大户晓以利害,让他们能拿出粮食来救灾。”
“可是阁老刚才不是说,应天士绅大户不愿平价卖粮救灾吗?就算新任巡抚到任,他又能有何办法让他们乖乖拿出粮食来?”值房内又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
“让新任巡抚对那些士绅大户说,谁若是肯帮朝廷度过惟艰,堤岸冲毁的田地,只要是无主的,按他们贡献的大小,无偿划归给他们。”
“什么?阁老,这么做岂不是公然让他们圈占小民百姓的土地,无主之田?方今天下哪有无主之田,还不是硬生生从小民百姓手里抢夺,阁老就不怕激起民变吗?”那个低沉的声音大惊道。
“老夫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老夫也知晓这么做会伤害到小民百姓,可是不这么做,老夫请问两位阁老,你们可有别的办法吗?”内阁值房内一片沉默。
“为了我大明朝长治久安也为了应天百万水患涂炭的生灵,这点罪责和骂名,老夫一人担了。”徐阶声音透出苦涩说道。
站在内阁辅值房外的陈烨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嘴角也绽起一抹透着冷意的笑意,轻轻推开虚掩的房门,走了进去。
坐在左侧靠窗案花梨木圈椅的徐阶脸色阴沉望了过来,瞧见走进来的陈烨,惊愕的急忙站起身,坐在案一米开外的花梨木圈椅上的两名内阁阁员也回头瞧去,瞧见是陈烨,脸色一变,全都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