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第二天的中午, 升学考生织田咲开始收拾返校的行李。
“阿咲阿咲!你看!这个哥哥跑的好快啊!”陪在旁边的小公主兴奋地拽拽二家长,指着电视中从同伴手中接过接力带的青年。
屏幕里的青年身材颀长、双腿有力, 宛如一只奔跑在平原上的藏羚羊,飞快从交接处冲了出去;青年杂乱的刘海被寒风迎面吹起, 露出沉静而无畏的面容。
“哪一组?六道大?房总大?”织田咲放下手里的衣服, 饶有兴趣撑着床沿探头过去。
电视里正放着新春惯例的箱根驿传直播,从**切换的俯瞰角度中, 倒数第二区的选手们正在细雪中不断奔跑。
作为身体锻炼的一部分,织田咲对于无负重长跑算是经验颇丰,几眼扫过就能大致估算青年目前的速度;翠眸女孩惊讶地在咲乐身边坐下:“按照这个状况……”
他很可能破纪录啊!返程第九区的记录好像是……一小时十分?
“是宽、宽什么!”咲乐小公主是每年箱根驿传的忠实观众,奈何年纪太小, 没学过的字认不出来, “咲乐不知道怎么念,好像是新大学哎!”
“宽政大。”旁边安静看书的真嗣小声补充。
轻微摇晃的镜头里,劲瘦青年自绵长看不到尽头的道路上跑过, 像一把劈开寒冷和时间的藏青色刀刃, 带着热气腾腾的勇毅与一往无前。
“真厉害啊……”织田咲抱住小公主, 摸着她的脸颊轻声感叹。
——没人比她更能切身理解, 人类所具有的、无限的可能性。
如今是个性泛化的社会, 人们对拥有‘超能力’的群体见怪不怪, 甚至逐渐衍生出以‘个性’为核心的英雄职业;但对人类身体极限的挑战, 却并未因‘个性’的普遍接受而停止。
有人的个性是力大无穷, 哪怕一个弱不禁风的孩童, 也能举起过去世界级冠军才能举起的重量;有人的个性是目视千里, 能轻易在对目力要求高的体育项目上独占鳌头。
那么,挑战人类身体极限的体育项目还有什么意义呢?在具有绝对优势的个性压迫下,往昔人们对胜利、对极致美的追求与向往,如今荒诞得像个笑话。
能做到什么,不能做到什么;具有做什么潜力,没有做什么资质——人类一生的可能性,是不是在个性觉醒的时刻,就被全部决定了呢?
这种消极却现实的说法一度席卷整个社会,以难以置信的势头助长了‘唯个性论’的呼声,甚至滋生出‘个性贵族’的古早阶级思想。
直到半程马拉松的新纪录横空出世。
虽然它只把由速度类个性者创造的记录缩短了两秒;虽然在短短两个月后,这项记录就再次被打破,但是它的创造者的个性,是非常鸡肋的‘拟声’。
不是‘速度’,不是‘力量’,而是模仿动物叫声的‘拟声’。
从那一天起,可能性像火种一样,以浩荡的姿态开始熊熊燃烧。
体育项目不是个性者炫耀优势的舞台,英雄也不是攻击类个性者的专属职业——那短短的一行数字,像人类拍在极限之门上的一个稚嫩的巴掌,敲醒了所有人的迷惘和绝望。
孱弱又艰难,却足够震撼人心。
“好啦,咲乐去楼下边吃饭边看吧。”
织田咲把衣服塞进行李包,夹着两个坐在电视机前的小可爱起身,“阿咲要嫉妒咯,箱根驿传重要还是我重要?”
抱着画册的小害羞秒答:“阿咲姐重要。”
另一边的小公主纠结了一会,小圆脸皱成一团,才勉勉强强、十分委屈地开口道:“虽然阿咲姐最重要,但是、但是……”
我也好想继续看直播啊qaq。
小笨蛋。无良二家长忍俊不禁。
由于织田家大家长的公司太过黑心,压榨员工压榨到春假也不放过的地步,导致织田作被从餐桌上临时召回处理事情;直到织田咲吃完晚饭、独自坐车返校都没出现。
嗯……也行吧,没什么大不了的。织田咲微妙地委屈了一会,像三天前独自回到横滨一样,提着行李包和帆布袋坐上了电车。
依然是车尾座,依然是两人位,依然是靠窗——不过这次的邻座是一位非常普通的男性,面容俊朗、语气幽默和善,带着金发烂漫的女儿去东京拜访朋友。
金发女儿年纪不大,是个乖巧可爱的洋装小甜心,踢着红色小皮鞋坐在爸爸膝盖上,歪头用法语清脆地喊了句‘漂亮姐姐’。
怪姐姐织田咲高兴地分给她一盒巧克力松塔。
“爱丽丝——吃太多甜的东西会得蛀牙哦!”男人头疼又宠溺地看着金发小可爱,用商量的语气道,“今天晚上一定要刷牙,好不好?”
被称为爱丽丝的女孩做了个鬼脸,晃晃小腿:“才不要!林太郎是笨~蛋~”
织田咲托着下巴靠在窗户上,看着女孩可爱的脸蛋,心中啧啧:看看人家多父慈女孝。织田作你连送我上车都不来,你这个样子我以后怎么给你养老送终?
电车稳稳地驶入桥上轨道,大片的水域在夕阳下波光粼粼;细雪落在将夜的横滨,将这个沾染着鲜血的城市装扮出几分安宁祥和的假象。
织田咲五指舒张,挡住靠窗半边刺眼的光,却在目光扫过桥边堤坝时愣住——刚刚还在被自己腹诽的家伙,此时正在桥轨前方的堤坝上百无聊赖地抽烟。
青年穿着织田咲熟悉的米色风衣,红棕短发在夕阳下闪闪发光,身边站着个一身黑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