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应最清楚事情真伪的披香殿主事留下一封遗书畏罪自杀了。遗书中对嫉恨旭凤因而篡改梦境的事实供认不讳。
霜花试探着问了句:“那他是用何种方法篡改梦境的呢?”
未曾想小鱼仙倌略加思索,继而答道,曾听闻有一部洪荒古籍孟佗经里有记载如何将所思梦变为所见梦。
心下霎时寒凉一片,如坠冰窖。我轻轻地闭上眼,不敢再问,亦不敢深想。
不知霜花是否听到我内心的乞求,稍作迟疑,终是一叹,未在追问。
栖梧宫外又痴痴看了一夜枯萎的凤凰树。
天至微明,霜花方拖着步子返回璇玑宫。途经七政殿,忽闻一阵细碎的交谈声,仔细分辨,似是隐雀长老与小鱼仙倌商议着什么。
霜花摇摇头,正欲离开,却听隐雀长老压低的声音鬼使神差地随着风隐隐飘来:“我怀疑先帝元神寂灭前,设法留了火神一魄……”
凤凰,他没死!
是夜,霜花一步一血蹭回了璇玑宫。
得知旭凤或还有救,她竟毫不犹豫涉入忘川之中,任凭幽冥之火灼烧手脚,炙烤精魂亦不在意,疯了般固执地找寻旭凤那一缕或还尚留世间的精魄。
若非我神志还留着一分清明,今日我与霜花或就死于这忘川之中了。
如今双手双脚均伤痕交错,血迹斑驳,每一步都仿若行走于刀尖火海般疼痛。
行至璇玑宫外,小鱼仙倌远远望见我如此狼狈,大惊,急忙跑上前来,眼含怒意与心疼,不由分说将我一把抱起。
霜花双腿一软,倒在了他的怀里。
他将我轻轻安置于榻上,又万分小心地将我的双脚捧起,轻柔地搁置于塌前的脚凳上。
看着如此血痕纵横,惨不忍睹的双脚,他微微蹙眉,眼底是藏不住的心疼,亦不再多言,运起灵力为我渡气疗伤。
精纯的灵力缓缓注入体内,原本肿胀灼热的双腿似有一股清泉缓缓流过,渐渐修复愈合了狰狞的伤口。
见我伤口愈合,小鱼仙倌稍稍松了口气,方才忍不住低声责问:
“你自己看看你的脚,看看你的手,你这是在做什么。你这是在糟践你自己,还是在糟践我。为了他,你连命都可以不要了吗?”
他的语气微微颤抖着,心疼中夹杂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怒意。
霜花低垂着头,木然地望着双脚,没有回答。
缓缓呼出一口气,小鱼仙倌温柔却执着地将我的手包裹于掌心,继而抚上他的胸口。
从未想过天生体冷的他,胸膛尽是比旭凤还要炙热。我感受着掌心下隆隆的心跳,一声一声,仿佛与我的渐渐重合在一起,有力而坚定。
他的眼神似初见时那条璀璨的星河,折射出一千种琉璃的光,那目光牢牢地凝视着我,似期盼,似恳求:
“他再也不可能回来了,忘了他吧……你还有我,不是吗?你能听见,对吗?里面的每一次跳动,都是我在等你回头的呼唤。”
我心下一颤,忽然漏跳了一拍,重合的心跳乱了,原本的“我们”成了“两个人”……
霜花将手一寸寸自他掌中挣脱:“对不起,我心里只有他……”
那一瞬,小鱼仙倌的手空了,我的心也空了。
我仿佛听见他名为微笑的面具碎裂的声音,那么干脆,那么疼痛,面具下是一张流泪的脸。
我追着他离去的背影望向窗外,那里昙花开得正好,一阵夜风吹过,几瓣花落,仿若无穷无尽哀伤的精魂……
愤怒与无力自心间油然而生,我无心伤他,不忍伤他,不愿伤他,可为何偏偏总为了同一个人反复伤到他。
“霜花,既然你不爱他,自行悔婚去往花界便是,何苦再回来这璇玑宫,徒惹他伤心。我宁愿此生此世再不见他,也不愿再伤他一星半点。如今你在他面前为了旭凤这般作践自己,是在折磨他,更是在折磨我!你还是怨我、恨我,恨我杀了旭凤,是吗?”
霜花嘴唇轻颤,一颗泪滑落嘴角,她将头深深埋于两膝之间,脆弱而无助:
“是呀,我恨你……为什么……我那么爱他,你却错杀了他……”
我眉心微蹙:
“错杀?荼姚生性狡诈,杀母仇人所言你如何当真?六界之中,能使用琉璃净火的除了荼姚便唯有旭凤。荼姚一直被囚禁于婆娑牢狱,你告诉我,既不是她,普天之下,除了旭凤,还能有谁?更何况当日花界水境中,旭凤亲口承认爹爹的死与他不无关系,杀了他实也不冤。霜花,莫要因你心仪旭凤,便一叶障目,一厢情愿地替旭凤推脱。”
霜花抬起头,泪痕交错,却难得强硬地反驳道:
“锦觅,你自己又何尝不是?你与凤凰相处五百年,他的为人,你如何不知?若说他因记恨爹爹便下此毒手,莫说是我万万不信,你扪心自问又能信得几分?仅仅因为一个梦便确定他是杀人凶手,你怎的不说那一夜的魇兽是天帝陛下牵过去的!对于司梦一事,天地间又有谁能比曾身为夜神的他更熟悉?披香殿主事死得如此蹊跷,既是畏罪自杀为何还留下遗书承认罪行?更遑论,陛下居然知晓异梦术乃是出自孟佗经。若旭凤真是无辜的,谁最有可能做手脚,难道你心中无数?这一桩桩一件件你都选择视而不见,为什么?因为你不敢想,不敢问,你在害怕,所以不敢面对!”
我一时哑口无言,愣在当场。下意识地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无力反驳。
半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