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教训
二十来岁的新婚夜,乍然间睡到陌生床上,望月半夜醒来好几次,醒来后恍惚不知身在何处,好一会才想起:自己这是成婚了,失笑时不免有点奇妙感觉。
清早真正醒来,望月一骨碌坐起身,没由来发了会儿呆,往身侧一看,枕边人武通县公早醒了。望月叫一声“来人”,早候在外头的侍婢们鱼贯而入。
起榻,洗漱,吃饭,例行干完这些,有长辈的人家,头天成婚新婚夫妻就该去给长辈们请安了。
望月作为新晋的皇圣公主,又是落在皇后牒下之女,她若不想去请安,安国公府这帮所谓长辈,谁也说不着她。
倒是李绸,他的爵位比安国公低一些,安国公李氏是他嫡亲的叔家,说起来又是帮他操持婚事的长辈,若是不去,传到外面就会不像话。
安国公李氏这一家人,望月特意了解过。一家子人品都次,她实在为甚礼法颜面,强作一个冤大头,白给残障失语的丈夫找两个汲汲营营、心术不正的长辈。
望月不太愿跟安国公李交道,早先就与宫人打定主意:既然早已分了宗,这门亲她也不想再捡起来。
吃过饭,婢子们帮李绸解决生理问题,望月特命身旁侍奉的安公公,张罗人把公爷抱出来,就在廊檐外面坐会儿,也好受一受这时节的日光——总比时时呆在背阴的房内好。
望月既知未来夫婿患了瘫病,尚还未有亲迎礼时,其实早有心给他做个轮椅。
可她风退了赵仁的婚,不好对李绸太殷勤,便将这想法暂搁下了。
此时既然已做夫妻,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该提上日程来了。
想着,望月招过来小内侍,跟他细声耳语几句,这小内侍脆生生领命,麻溜去了。
小内侍一去,望月看向木呆呆的李绸,拉了他的手,轻笑着问道:“郎君,可要去拜见安国公和夫人?”
望月问了话等了半晌,这人依然无有答话的意思,连身形都是纹丝不动,连一丝儿鲜活的表情也无,像个木樗樗的傀儡人偶一样。
望月看着这样的李绸,回想从前节宴上举动若神的天下第一公子,喟然长叹,看了看节气四婢,问道:“你们说要不要去?”
四婢听问,忙将头垂得更低了,屏气凝神,也不敢说话,灵秀且稍显天真的谷雨想说话,两边的同伴都拽着他。
望月声音便淡了:“你们主子乖觉,你们也不遑多让,决意要来我来做恶人,是吧?”
四婢忙跪下认错,那谷雨愤愤道:“要婢子说,不去也罢。”
望月笑一笑,也不问谷雨没什么这样说,看着另外三人,靠上椅背懒懒道:“你们若不表态,本宫也不能用你们。你们主人的心事一点不明白,倒不如,叫安国公夫人好好□□你们一回。”
三婢听此连忙告饶道:“殿下容禀,婢子认为不该去。”
望月笑了一回,抚着眼前直晃荡的红宝金步摇,轻叹着道:“你们既如此说,本宫心里就有底了。好好的武通县公府,没道理总劳县公的宗亲管着。”
望指大雪等四婢道:“既如此也罢了,你们四个现即过去,往安国公夫人那里,就把对牌账簿通通搬过来,还有,把府管事仆役,一律叫到这儿来。事办好了,本宫重重有赏,办不好——该怎么着怎么着。”
眼见见四人迟疑,面面相觑,似乎对安国公夫人颇觉棘手,小罗子扯长声音问:“殿下吩咐,没长着耳朵吗?”四婢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说不得往西面安国公暂居的院子就去了。
望月就稳稳坐等,叫人各处去叫的家下人没等来,倒把早前请来的蒋太医等来了。
蒋太医是来望武通县公李绸的病,望月便叫内侍将李绸搬进去看诊。
两三刻钟后,家里下人陆续来了来不少,因不知县公府新主妇到底什么脾气,想其在帝后驾前数一数二的掌珠,自身也是本朝身价最重的公主。
一时望月没有发话,许多人不论内里如何想,虽不说尽是肃手恭立,却也不敢高声大气地嚷嚷,只相互间乱飘着眉眼官司。
望月没进去看蒋太医给李绸诊脉,而是扫着庭前随意站着的管事下役,暗暗留心各人的神情态度,以其衣着神情体态,猜测着大致的身份地位。
看蒋太医摇头出来,望月连忙起身挽着老太医的大袖,请他到里面叙话。
给蒋太医让座奉茶,望月将她这一日所知的李绸的病况,与蒋太医又重述一遍,且问了她这其中不合情理处。
蒋太医端着茶碗出神,既不送到嘴上喝,也不放在一帝见嘉善满脸殷切看他,蒋太医心内纠缠,满面也难色不去,欲言又止。
望月也不为难他,只说道:“这家里奴婢忒不济事,到现在还给公爷吃着酸辣食物,照看病人,连最基本的饮食禁忌也不懂,您说说怎么像样儿……
“还请您老费费心,把衣食住行各等禁忌不宜,都罗列出来,望月命人誊抄了,近人都分发下去,都背得滚瓜烂熟的,再有错,这谋害武通县公的罪名。本宫看谁能顶的住。”
蒋太医看着嘉善公主,不知怎么接话才好,只诺诺应了她的请求。
望月理会得太医瞧病的事,与诸人将要求分说下去,她复又回到庭前台阶上站着。
看底下人稀稀拉拉,虽态度还恭敬着,可这公府里食着武通县公俸禄却要背主谋利者,恐怕不止一二两个人吧。
去安国公夫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