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宫中出来,直到家中,王五郎都没缓过来。沈望月这声“傻大个”,可把他气着了。从小到大,谁不赞他“玉树临风,翩翩儿郎”,便是和他不对付的姜容,也道他“眉目疏朗,相貌堂堂”。怎么到贱女口中,就成了“傻大个”。王五郎想不明白,庶人自不必说,便那些世家女郎,何曾褒贬过他体貌。
带着这种焦虑,到王母又提他婚事,王五郎径直问她:“母亲,儿屡屡婚事不成,是因儿相貌不济吗?”王母瞠目结舌,吃吃道:“谁不知王家门里,满堂琳琅,你何故如此自疑?”王五郎见母亲情状,倒杯弓蛇影,更加迟疑了。
王王郎极为自律,即便自疑,也不会到处问:“汝以为我美否?”他自我勉励:男儿仗三尺剑,以升天子之阶,何故在意相貌小事。可他难免更加寡言了。
王五郎神叨叨,阴沉沉,可把王母吓着了。长子横死异乡不说,次子二十有三,这婚事总难定下。三子也没说的,性子太不稳重,叫他操碎了心。而四子,志学之前,天天被他爹带着,如今又叫大伯王辅要去,等闲不叫她沾手。亲养四个儿子,竟无一个让她舒心的。
本想着门第次些,好歹给次子定下,到底有个家庭。可他这样古怪,王母真怕把逼疯,死了个儿子,若再疯一个,王母自己也不活了了。
那日雨天归宫,到翌日清晨,望月就发了高热,阴差阳错,倒坐实卧病闭宫一说。为免别人发现端倪,皇后设法送她回玉卿宫,如此,延医请药都名正言顺,也免得延误病情。
皇帝前一天消气,交代周老福,第二日还去接人。周老福到昭明宫,才知嘉善公主病了。回去复命,皇帝难免忧心。赏下许多良药珍丸、天材地宝,叫容海亲自送去。
望月在病中,诸般思量,牵连情绪,病情难免就有反复。益且听两线战事,西炎国孤注一掷,将全国拉上战车。那顺国呢?无论自身狼子野心,还是处于夹逢,被西炎国胁迫,不大会站在陈国一侧。这二国动向都是明确,最可忧的,反而是不咬人的狗。
夏雨侵檐,苔生阶上,一晃眼是六月。宫中之事,无论是否新鲜,都被梅雨泡出了霉味儿。
四皇子领兵部侍郎,五皇子领户部侍郎,八皇子领吏部侍郎,十二皇子到户部做郎中。皇帝还是如此,要抬举儿子,也只挑出身好的。至于五皇子、八皇子,虽说他们生母严淑妃,也不过是寒门女,架不住数十年有体面,他们子以母贵了。九皇子若非去年的一出,大抵也得重用。可惜,皇帝是心怀天下的姓,并非怜子如命的父亲。
江阴公主郑火姬,被赐婚地方豪族杨氏,五月送嫁出京,如今已是杨家妇。而保龄公主呢?守一年望门寡,对王家有了交代,沈贵妃开始各方考察,预备给女儿择婿。而嘉善公主呢?她病势缠绵,闭宫半年,城阳公主恨不得她死了,又怎会跑来催婚?若将她娶进襄阳侯府,她却一命呜呼,岂不叫她儿子做鳏夫?
在宫中窝了两月,再呆恐怕真如外界所说,她将命不久矣。皇后也劝她,不要顾此失彼。皇帝关注看重他,一旦引人揣测,固然成众矢之的,然而富贵险中求,若迎合皇帝,倒还有无尽可能。一味敷衍退避,真惹了皇帝动怒,可就得不偿失了。
望月怕皇帝抬举,也怕将来摔得太惨。如保龄、庆丰,有兄弟、有母族,只要不曾摔死,再惨也有退路。望月有什么?什么都没有,所以她赌不起。
因要玉卿宫开禁,望月的十九生辰,皇后请示过皇帝,打算给她个生辰办宴。这时节,也不敢大摆筵宴。还依着小辈定例,只请同辈热闹一番。
六月十五,天气晴好,只是有点溽热。玉卿宫空旷穿风,倒还有些凉爽气。因有皇帝首肯,宫中的姐妹,京中的兄弟,皆来给玉卿宫,给望月捧场。因是小辈私宴,皇后能幕后张罗,却不便台前宴客。只好由康、周二尚宫协助,望月亲自上阵。
本来这等小宴,敬天地父母后,大家尽可自便。偏大家满腹好奇,都要向嘉善探究。保龄公主问:“怎么病了许久,身体不是大好吗?”九公主郑阳,好奇得心里发痒:“外面都传,父皇钟爱你生母,七姐,是真的吗?”望月傻瞪着眼,愣愣看最长的庆丰公主:“三姐,这从何说起?”
庆丰观她神态,不像在作伪,便笑着杵郑
阳脑门:“你也不小了,怎么听风就是雨?你七姐才落地,薛美人就已无幸。从前的事,她怎么知道?”郑阳就问:“安公公也不知道?”望月在心里笑,这丫头倒还知道点儿事。虽郑阳问了,望月只笑道:“他又知道什么?我出生时,他才十三,为了照顾我,才调得他来。”说着淡了表情,垂下眼眸。
庆丰知些前事,晓得薛美人早产,及至产后崩逝,都有母亲严淑妃的影子。嘉善不愿多说,庆丰不想深究,郑阳却一再追问,就显得不合时宜。
庆丰转移话题,说起了前线之事:“……原说此战失利,是丧城辱国,不想李将军计远,是要诱敌深入。只这一战,一扫失地阴霾,振我军心,扬我国威……父皇龙颜大悦,封了李将军做平西将军。”郑阳急问:“华将军是镇西将军,他们谁说了算呢?”
顾仲康凑上来,笑道:“国无二主,军无二虎,镇西自然比平西高,再说,华哲连还是洛州将军呢。”庆丰诧异:“不是洛州都尉吗?”十二皇子道:“去年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