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以上种种,望月不免对华阴卫氏本族子弟皆要高看一眼。
何况,数年之前的浣春宫之变,在她身受重伤之后,卫十三娘和那个姜娘子反应灵敏,应对得法,也使望月觉得她看似跳脱散漫,其实并非是只知贪玩的单蠢女郎。
这便是一众身高位重的女眷之间,卫十三娘可轻易得嘉善公主青眼最关键的隐情了。
这日,庆丰公主与卫十三娘车轿半道相逢,便结伴一同到了武通县公府。
庆丰公主行事向有远虑,出入宫禁、常日交际皆是低调谨慎。
她以皇圣公主造访另一皇圣公主,竟只乘坐二驾之缁色旧帷马车,左右侍车并近身侍候者竟不足十人。
望月听得仆役禀报后,想她近来为防刺客,除却帜伞扇杖等装饰仪仗外,出行卤簿皆是皇圣公主仪制之五三。
有时行道于路,矫健剽悍、威风凛凛的禁军卫士拥簇马车四围,当真是风光无限,引人惊羡。
与庆丰阿姊今日简朴行从相比,她简直是奢华骄恣得太过了。
她一听庆丰阿姊同卫十三娘已下了车轿,正往宜安居中前来,自然不敢托大,即赶忙整束一番,率左右出门前去迎迓。
公府前院之内,卫十三娘一边亦步亦趋跟随庆丰殿下,一边眼尾余光暗觑四下景观——见一路荫植繁茂、池台玲珑,楼阁轩峻尚需远目,花卉起伏似于眼间。
虽在秋冬萧瑟之时,风物倒也有可玩之处。
但卫十三娘此时所留意者,并非什么景色风物。
她在家中耳濡目染,听得许多典故章法,皆道嘉善公主所沐天恩为陈代公主历来所未有。
即便是旧朝的跋扈公主,也未曾得皇帝赐禁卫五百者。
她心中一直十分纳罕,想武通县公府才多大地面,怎么盛得下这许多犷悍粗糙的禁军汉子?
联想到她亲历过的浣春宫之变,其实现下想来还叫人心有余悸。
想这嘉善公主固然心性脱俗、文采惊人。
然而这些只是娱博小道,似圣德皇帝这等宏才伟略的英武天子,怎会对一出身如此寒怆的寻常帝姬如此青睐偏顾?
坊间关于嘉善公主类母而被陛下移情之说,卫十三娘难免嗤之以鼻。
她本也有一族姊在宫中侍驾,先时膝下还有个十七皇子,那时卫家后眷的恩庞亦不比沈严二妃逊色许多。她便知晓一些宫闱闲事。
宫中尽人皆知,嘉善公主生母薛氏只得一夜恩宠,更再未得见君王之面,哪来的幽期密约、生死绝恋?
因嘉善殿下身上许多事异于常理,卫十三娘更对这位公主平步青云的隐情好奇不已。
十三娘千般心思一闪而过,当下便猜测除了在明里值戍的这些卫士,其余人众究竟安置于什么处所呢?
莫非真如有些传闻,为保嘉善公主万无一失,这些钦差卫士许多暗伏权贵聚居的这一片内坊各处,真正布置了天罗地网以逸待劳?
正在思想之间,忽听有内侍高声传唱:“嘉善殿下亲迎贵客。”
庆丰公主与卫十三娘也忙凝神,面上也尽现温馨亲近的笑意,与迎上前来的嘉善公主热切寒暄,主宾把臂联袂,笑语欢声
——一时场面亲切热闹,叫人不觉心情欢愉。
宜安居系望月与李绸起居之处,内里多少藏着一些隐密之事,不可使外人轻易窥探。
且李绸这一月病情一直向好,与她向外界故意造成的沉病难愈的印象并不一致。
因此,望月径将二位客人引入前方客院。
客院之内古树阴翳,草木清华,几株香樟似披着润泽玉绿的青纱,显出郁郁雅致的湿翠,空气中似还浮泛着一些木犀的遗香,着实令人心旷神怡。
此间待客也并不失礼。
主宾一路步入廊上高阶,可见穿庭对面繁枝硕叶后面,静谧的棕瓦粉墙之下,隐隐绰绰似有人影,却不像寻常仆役的身影,再凝眸去细细观看之时,又似乎是看花了眼了。
望月看了一眼若有所觉的卫十三娘,不以为意地笑一笑。
在前院里,那阚将军欲如何排布兵马,但要不是别怀心腹,于她一家人不利,她便不会当头直面地去干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