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在泸州城呆了半年,大街小巷城里城外都逛遍,郑司赞催促亲事的时候,她只笑说等等,那三位男子看她无意婚假,陆续都订了亲,将郑司赞气得不轻,嘴上说不管她了,暗地里忙着又为她物色。
有知州关照,大昭冕王又不时派人前来,锦绣的日子锦衣玉食,每日无所事事,泸州城不大,逛了一遍又逛了第二遍,腊月二十三这日一早,瞧着天气晴好,吩咐仆从道:“今日出城登山。”
攀着石阶上到半山腰,迎面一人沿阶而下,一步三个台阶往下蹦,石阶陡峭,锦绣看着捏一把汗,那人却轻松,脚下轻快不说,嘴里还哼着歌:明日腊月二十四,灶君朝天欲言事。云车风马少留连,家有杯盘典丰祀……
唱的正是腊月二十三祭灶王的习俗,随心所欲歌不成调,毫无敬神之心,反有打趣之意。锦绣听得一笑,那人走得飞快,越来越近,锦绣看着心中不由一惊。
入腊月的时候,冕王爷派了人过来给她送冬衣与一些滋补之物,领头的女官一来二去跟她熟了,被她留下用饭的时候,悄悄跟她耳语:“齐王世子殁了,在书房中*而亡,灰飞烟灭,好不凄惨。”
锦绣当时眼泪就下来了,一边哭一边骂:“那样高才的一个人,为何就想不开?虽说皇后殿下是举世无双的女子,可她不钟情你,你藏在心底就是,如何就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
世晟被皇上困于同文馆之时,君婼常常派锦绣前去探望,锦绣与世晟相熟,世晟曾教她写过字,指点过她诗文,去岁前往徽州,一路上与世晟逗趣,枯燥的路途添了趣味,跟着皇后前往大昭,世晟负伤后又肺痨,锦绣只随着君婼探望过一回,临行前也不忘给他鼓劲,世晟还与她顽笑:“锦绣还等着嫁给我呢,我不会死。”
可是,他竟然死了,且用那样决绝的方式,锦绣供了他的牌位,每日按时上香,上香的时候总要骂他,你一了百了,皇后殿下听说,又得伤心内疚。
又惦记着采月,世晟公子死了,采月若是想不开,她不敢往下想。拜托那位大昭女官回去打听,只是女官说年后才会再来。
明明死了的人,离她越来越近,锦绣起了狐疑,世晟公子,为何要诈死?
世晟没瞧见她,嘴里哼着歌东张西望,脚下飞快,眼看就要从她身旁走过,锦绣大喊一声站住,站到台阶中展开双臂一拦,世晟脚下顿住,身子晃了一下,扶住旁边的木栏方站稳了,皱眉看了过来,就笑了,笑容明朗如冬日暖阳,惊喜说道:“锦绣,是你,你如何来了泸州?嫁到泸州来了?在泸州安家了?”
锦绣笑说是啊,问道:“公子呢?公子身子痊愈了,来泸州游历?”
世晟转个身与她并着肩,比手道,“边走边说。”锦绣看着他,伸手指指他笑道,“我知道了,世晟公子打听到我在泸州,特意前来寻我践行婚约,可是?”
世晟便笑,“若是呢?锦绣便跟了我?”锦绣假作忸怩,“也不早些来,人家刚成亲,新婚燕尔的,也不能抛下自家夫君。”世晟哈哈大笑,“锦绣还是那样诙谐。”锦绣也笑,“公子在心里笑我自作多情了吧?”
世晟忙摇头,“没有,怎么会?每一个在意本公子的人,本公子都要加倍珍惜。”锦绣瞧着他,“公子大病一场后,竟大彻大悟了。那么请问公子,采月呢?怎不见采月陪着公子?”
世晟低了头,沉默半晌方说道,“我给元麟佑挖了个陷进,没想到害了采月。”锦绣停住脚步紧张道,“采月丢了性命?”世晟摇头,“性命无忧,只是有些神志不清,我已托付了人照看。锦绣,采月如此,我也很无奈,只怕此生只能辜负她了。”
锦绣叹口气,采月如此,皇后殿下不会坐视不管,定要接到东都大内,让采月呆在自己身旁。只是,世晟公子给皇上设的陷阱为何?
锦绣思忖着,索性直言道:“前几日,听说公子在书房*,我哭了好几场,自然,我是一边哭一边骂,我为公子设了灵位每日上香,不想公子是诈死,将我给耍了。”
世晟笑说对不住,又感动道,“不想锦绣会为我设灵位。”锦绣摇头,“不只我,关心公子的人,只怕都得伤心。”
“伤心一阵也就过去了。”世晟依然翘着唇角。
锦绣叹口气:“世晟公子若果真*而亡,皇后殿下会觉得愧疚,觉得世晟公子因她而亡,只怕此生难安,世晟公子若真的爱着皇后殿下,不是该让她幸福无忧吗?”
“她的幸福是元麟佑的事,与我无关。”世晟决然道,“以前从来不舍得让她难过,只这一次,我惹她伤心,以后不配再为她相思,从此便是放手。”
锦绣摇头:“公子依然没有放下,公子想想,无论生死,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采月为公子疯癫,公子可动心了吗?”
世晟不语,锦绣笑道:“一样的道理,公子就算去了,皇后殿下伤心归伤心,却依然不是爱。”
“我明白,是以,我没有真死。”世晟笑笑,“我小心在意七年的人,元麟佑短短七月便得到她的心,我本已解脱,他偏要派人火烧我的书房,我便耍他一道,让君婼替我折磨他出气。”
“是啊。”锦绣心中惊讶,脸上依然笑着,“九五至尊,若不是爱,谁又能折磨得了?”
世晟看着锦绣点头:“锦绣比我看得开。”
锦绣笑道:“世晟公子曾九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