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姨娘病死半月后,齐家对外发丧。因只是一个姨娘,老夫人便让只在三房设灵堂,三夫人说三房近来接连办丧事,实在不吉利,就把谢姨娘的灵堂设在祠堂旁一个空闲小屋。
因府里人都知道是恶疾去的,加上老夫人只打发了一百两银子,上下也都淡淡的,除了一两个平日相熟的去拜了拜,邓氏可怜谢姨娘身后竟落得无人守孝,悄悄以长房名义送去了五百两银子给谢姨娘家,三日后便匆匆入葬了事。
齐玥一直病着,连面都没露。三老爷近日又出门了,于是谢姨娘如雨滴入水,无声无息就去了。
齐玥病着,一概不见人,齐瑶去探看几次,吃了闭门羹,也不再去了。
她这一个月来,跟大老爷去买了五十亩水田。中人说,那地什么都长,就是不长庄稼。所以一直卖不出去。如今贱卖,常人家一亩市价十两左右,如今这五十亩统共只要200两。只是要现银。
这地方离京城很近,出了德胜门就是,齐瑶去了一看就明白这地为何卖不出价了。那地坑洼不平,又在坡头,要想平出来极费气力,水也引不上去。
齐思远犹豫之时,齐瑶已经跟中人下了定。
齐思远忧心忡忡,“瑶儿,这块地就是人家说的飞地,四处不靠。耕种费力,买来可是要砸手里的。”
“爹放心,我就看中它四处不靠,把牛养这里才放心。回头让人扎了篱笆,竟不用施肥,赶上你那一百来头牛就都有了。”
齐思远这才知道,齐瑶买地养牛。
办完这件事,齐瑶就在家等消息。天巧又去看了一次胡仙姑,消息便来了。
荣昌丝行,东家宋一藤。此人秀才出身,考举人夹带被发现,于功名便没了想头。此人家境贫寒,却能言善辩,有心做名师爷,四处钻营,寻了一位李姓县令,入了门子。后来不知怎么又不做了,捣鼓起生意,竟也买房置地,娶妻生子,日子过得慢慢好了起来。他入丝行那几年,正好赶上新皇登基,正是缫丝织锦的好时机,据说狠狠发了一笔财,如今也是十几家铺子,除了生丝,典当、玉器,古董字画都做。
齐瑶听了震惊,“如今他身家如何?”
“胡仙姑听他三姨娘说,怎么也有百万家资。”
“这么有钱,怎么会欠债不还呢?”
“胡仙姑说,此人有个外号,叫宋鸡公。一毛不拔,成日哭穷。姑娘不知道,我去他家看过,他那几个姨娘,个个金玉满身,头上一头珠翠。穿得绫罗绸缎。只是那个宋鸡公,穿得跟咱们府里长随一样的衣裳,要不是姨娘围着,我都不敢认他就是老爷。”
齐瑶摇摇头。真是奇人。怪不得父亲要不回债款。
“姑娘,我是悄悄潜进去的,只是见了一个熟人。”
“?”
“那个鸡公发家后,把他寡娘跟妹妹接来了。”
“?”听天巧说话,不能急。
“他妹妹我在府里见过。”
齐瑶知道,天巧嘴笨,但对认人却有天分,见过一次,就不会忘。所以,胡仙姑不管乔装怎么搬家,她都能找到。
“是上一次,夫人要我给各房送新茶。在二夫人房里见过。”
“她去找二夫人身边的贺嬷嬷。”贺嬷嬷是二夫人从娘家带来的,是心腹,极受二夫人信任。只是,这跟二房也没什么关系,大约给后宅的太太姑娘送什么时鲜料子,这在各商户也是常见。
“她管贺嬷嬷叫娘。”
齐瑶被天巧噎住了。
这么大喘气,没有耐心还真不行。
脑子里迅速转了一圈,“这么说,宋一藤的妹妹嫁给了贺嬷嬷的儿子。”
既有这么一层的关系,这几年要债,怎么没听说过?五万两银子,不是小数,让二夫人给贺嬷嬷说一声,宋一藤胆子再大,也不敢得罪吏部侍郎,也不会为了五万白银让妹妹在婆家难过吧。
这样说来,只有一个原由,不是不知道,只怕,跟二房有说不清的纠葛。
会是什么纠葛呢?齐瑶并不想去打听二房的秘密,只是,二房跟宋一藤有如此深的交情,却从来没有提起,就有了古怪。
“胡仙姑还有什么话吗?”齐瑶想不明白,便接着问天巧。
“没了。唔,她还说,姑娘有事尽管吩咐。”
齐瑶知道这是天巧加的。胡仙姑现在对天巧的吩咐才是万死不辞吧。
不管什么关系,这五万银子得要回来。自己买牛买羊买地,还买人伺候牛羊,那牛羊每日吃的,都是看不见的银钱,手头要办别的大事,又没银子了。
再说,自己重生一回,连父亲的银钱都要不回来,白活了两辈子。老天爷既然给了第二次机会,齐瑶不想白白放弃。
这一晚,齐瑶翻来覆去睡不着。到天亮就起身,吩咐又菱去买颜料画纸,还要带上好的兼毫湖笔,还要一方好端砚,墨就还要景逸斋的。
十日后,宋一藤正在家里喝茶。
他喝茶最舒服的,不在茶的好坏,他从来吃不出茶的好坏。他喝茶时,一定要躺在躺椅,看着自己一屋子的金玉器皿,字画收藏和古董,才能高兴。
六姨娘说过,他要是不嫌铜钱重,屋里最好堆一屋子银钱,找个小厮夜夜数着,他梦里都要笑醒的。宋一藤听了嘿嘿一笑,摸摸六姨娘粉嫩的脸颊道,“小六真乃知己也!”
今日才做了一笔买卖,一个不懂货的落魄书生,到当铺典当了一个上好的端砚,他看了,那方端砚怎么也值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