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外一处山亭,积雪覆顶。
齐璋跺着脚,手里拿的手炉添了好几次碳,但是脚上冻的生疼。
他在此等安王。这个地方是从明山书院进京的必经之路,是齐瑶亲自选定的。
听妹妹说暂时不去南边了,他还以为可以过个好年了,谁知转头就被派到这里接一个贵客。
安王是跟风卫回京的。
书院每年是要到腊月二十三才放假。他私自回京,是用了何贵妃生病的名义。
齐璋冻的不行,看着身边一个清秀颀长的男子,心里讶异,他怎么纹丝不动,就不怕冷吗?
昨天从终南山回来,齐瑶便去了离伯府不远的一个小院子。
鲍二如今一直在这里养着。
京察的事,与鲍二爷安排的一模一样,李姓太爷因为那个童养媳的案子破的十分精彩,又在京察前给自己添了一笔功劳。
他本来就是在鄠邑县积累资历,沈侍郎早已答应了他京察后就安排他到户部先做个主事,他也知道,侍郎是皇贵妃压着,虽说是侍郎,却统管着户部,手里攥着大周国的国库银子。
他总不能跟皇贵妃的弟弟比肩,所以,这个主事,虽然算是平级,但实际权力却相当于侍郎。
在京官里可是油水大,面子大的好位置。
所以,他在鄠邑县的政绩,可是不能有任何纰漏。
鲍二爷帮他避免了一个大漏洞,破了杨玉清的离奇案子,已经传遍了京畿。关键这个案子真是一波三折,本来就是一个好故事,加上那些内宅贵妇茶余饭后长日无事,竟都把获悉此案内情当作资本炫耀。这就更将他李太爷的名声传播的有声有色,简直堪比夜断阴阳日审神仙的包青天。
于是李县太爷对鲍大师爷青睐有加。
等鲍大师爷跟他揭穿了杨主簿的阴阳二手账,他听的是一身一身的冷汗。湿透了两层内衣还有一件夹衣。
离奇案子破的好,只不过是锦上添花,而主管的粮食库银出了问题,那可不是京察降级的后果。
十万五千余两银子亏空,又是宁王亲自京察,这可不是打了皇贵妃的脸?竟查出了自家子侄的昏庸,这李太爷自然是不能用了,仕途到此彻底断了。而宁王第一次出手,是打还是不打沈侍郎的脸?
自然宁王不肯替他们抹去。
那他就彻底成了弃子,不仅侍郎恨他,宁王也是打了沈家脸,还惹了一身骚——外面只怕还说这是他们自己布的棋局,只是为了给宁王攒政绩。
可是白在鄠邑县埋头苦干了。他可真是兢兢业业,连点孝敬都不敢收啊。
可是,这一切,差点毁在一套账簿上。
虽说杨主簿他们把一应责任推到了鲍大师爷身上,但自己的失察,也是要了亲命的差池!
虽然他也怀疑过,怎么鲍大师爷在极短的日子就连藩司衙门的账都对了出来,查的个透彻!
鲍大师爷解释说跟藩司衙门的师爷恰好有旧交,是那边师爷偷偷抄了账簿给他,才洗了自己的冤枉。
李县太爷顾不上追问哪个师爷,先下手锁了杨主簿,亲自查看了府库,又对了旧账。这才赶在京察前准备好了说辞。
果然,跟鲍二爷猜测的一样,因为虽然有失察的罪过,但不到一年时间,查出贪墨窝案,又有童养媳奇案的功劳,功过相抵,京察后,不褒不奖,调任户部做了个主事。刚好合了李太爷的心愿,而沈侍郎对他的表现也十分满意。那案子破的,可真是长脸。连刑部都跟他们要人的。要不是因为户部如今急需安插沈家人,不然李太爷可能就去了刑部,做青天大老爷去了。
而鲍二爷早在鲍大师爷他们对账时,被齐瑶接出来,求了胡不离治病。
拔了那颗鱼骨后,胡不离将养身方子写好,转身就去孙家吃好食。齐瑶问过,胡不离说,治病就是这样,病根找到了,也除了,剩下来就是他自己的命。过了就过了,能活。活不了,也不能怪他吧?!
齐瑶无奈,承认师傅说的在情在理,话不好听,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又不好将鲍二爷接到齐府里,便买了一处僻静小院,接到这里将养。
小半年里,上好的养身药材流水般直管送,又雇了一个药娘专门熬药,调理。因鲍二爷身子反反复复,还是要他好好歇着,并不去打扰。
另外一个原因,自然是齐瑶知道鲍二爷历来心气极其大。
如果不是为了他自己的哥哥被构陷,这次绝对不会轻易出山。
所以,要等时机成熟了,才能请出这个庖丁。
如今,有了大事。这个大事鲍二爷跟齐瑶早已达成默契。
他们等到现在,才等到安王有机会出山。
鲍二爷养病期间并没闲着,齐瑶将朝廷发生的事情,自己知道的,隔上几日就送封信去。因此,齐瑶知道的,鲍二爷都知道。
鲍二爷身子还是瘦弱,可不再整夜咳嗽后,睡了半年好觉,那脸色可是红了起来。看上去,确实是一个风度翩翩、眉清目秀的师爷。
听见说齐瑶冒雪而来,鲍二爷已经猜到大事来了。
果然是个大消息。
鲍二爷看着齐瑶,却只说了一句话——这是一个好机会。
齐瑶懵了一瞬,才明白,鲍二爷这是要考察安王,看他是否堪当大任。
一直以来,自己忽略了这个。她自然知道上一世安王的本事和能耐,但鲍二爷并不知道,甚至,到现在还没见过安王。
明君谋臣的相得益彰,前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