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家在汴京城西的金梁桥一带,和李清照早上所指的路正好相反,距离宜春苑自然是很远。
李唐问清了路途,便对着李清照眨眨眼,露出一个满含深意的笑容。李清照顿时满面染霞,偏过头去,不再搭理他。
一路上两个人虽然很少有言语交流,但这种眼神交流却显然比言语交流更加动人心魄。而这一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旅途就成了二人的浪漫之旅。眼神交流使他们心中的幸福感逐渐增加。
这样悠悠而行,约莫一个时辰之后,马车终于到了李清照家所在的豆包巷的巷口。两人不由有些失神,他们对视一眼,心中同时闪过一个念头:“怎么这就到了?”
就在此时,就见前面巷口里跑出三个人来,三人正要快步越过马车,忽然眼前一亮,又都停了下来。
原来,这三人正是范家兄妹和那个蒙着面纱的婧儿。
范晓璐一眼看见李唐和李清照并排坐在车头上,而且李清照脸上的面纱也早已不知去向,顿时嘴巴张得老大,足够装得下一枚鸡蛋。范宏德倒是镇定一些,但一双眼睛也是不停地在李唐和李清照身上扫来扫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那个婧儿则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虽然无法透过面纱看清她的面容,但她身体就像是泥塑的一样,一动也不动,很显然也是震惊不已。
李清照在这么多人异样的目光注视之下,难免有些不自然。于是,她当机立断,选择了率先发难:“你们看什么看哪?难道不认识了?”
范晓璐嘴巴这才勉强合拢,有些艰难地开口道;“不是,不是,只是觉得,觉得姐姐你今天越发漂亮了!”
李清照一听,脸色更红了,连忙啐了一口。范宏德见李清照有些不好意思了,忙解围道:“李小姐,咱们还是回去说话吧。”又转向李唐道:“慕武兄,也一起来吧,今日之事到处都已经传遍了,倒把我们搞得糊涂了,不知道谁说的是真的,谁说是是假的。”
李唐暗忖道:“我若是去,李清照岂不尴尬死!再说,李格非这个老古董肯定也不会欢迎女儿带着我上门去的,要是被轰出来,那可就太丢人了!”想到这里,他连忙拒绝道:“在下还有事,还是先回去了。”
李清照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之色,但在这么多双眼睛注视之下,却没有出言挽留,只是深深地望了李唐一眼,趁着大家不注意,向他做出了一个写字的动作。
李唐知道那是写信往来的意思,便也偷偷滴点了点头,跳下车来,再次向众人道别一番,便径奔一家客栈而去。
赵府。
赵挺之听说儿子被人殴打,连忙向中书省的官员交代几声,回到了家中。由于中书侍郎职位如今空缺,他就是中书省最大的官员,所以请假手续也不用办了,很快就回到了家中。
赵挺之今年正好六十岁,但他的样貌看起来最多就五十出头的样子,精神十分矍铄。一张四方脸,额头高*挺,鹰钩鼻,一双眼睛里神光湛湛,虽是文官,却有一种令人望而生畏的气势。
事实上,自年轻时候起,就以刚毅果敢,有谋有断而为人所称道,这也是决心锐意进取的当今天子重用他的原因。
问明了医士,得知小儿子除了两边脸上有点外伤,加上身上摔倒的时候划破了一点皮以外,并没有什么严重的问题,赵挺之终于放下心来。他有三个儿子,两个大儿子并没有太大的出息,因为都没有考上进士,所以现在都在外地当小官,他这个父亲虽然权势很大,也难以帮到他们。
但是小儿子不一样,当初主动放弃国子监不去上,却考上了太学,这已经为他挣下了偌大的名声。虽然这两年运气不怎么好,没有抓住几次考试的机会,但他的前程还是十分乐观的。
这也是他和别的父亲不一样,对小儿子最为严厉的原因。他对赵明诚太过严厉了,以至于大家都认为他喜欢两个大儿子,却讨厌小儿子。谁也不知道,小儿子才是他真正的心头肉,随便出点什么小事情都能让他心悸不已。
不过,担惊之心既去,羞愤之心就立即又生了出来。赵挺之送走医士之后,又遣走了所有的下人,又关上所有的门窗,这才淡淡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赵明诚知道父亲的性子向来是风风火火的,说话声音从来都很大,若是他语调特别平淡,声音也很小,那就证明他心下已经动了真怒。
赵挺之的怒火,正是赵明诚从小以来最害怕的东西,也是他今天最渴望的东西。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对于敌人,出手一向狠辣。想当年,父亲因为苏大胡子的关系,错过了一次升官发财的机会,后来当今官家亲政,开始清算“元佑党人”的时候,赵挺之想方设法地把苏东坡列在了第一批名单里面。尽管当时苏大胡子已经外放,但他还是被贬到了偏远的惠州。
今天的事情,对于赵挺之本人来说,虽然并不事关前程,但所丢的面子却是前所未有的,赵明诚自然知道父亲绝不会轻易罢休。
于是,赵明诚就开始把今天的事情“源源本本”地说了一遍。当然,作为太学里面的上舍生,春秋笔法这种简单的手法对于赵明诚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问题。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详细说,什么该简略说,他把握得简直可说天衣无缝。
就这样,李唐的一举一动听起来就变得无比邪恶狂悖,赵挺之这个中书舍人在他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