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唐忽然想起了那天在客栈里看见的余曼芬,心下不免又想起了那封休书,然后又是胡清儿,竟然有些失神。
好在,他立马回过神来,应道:“那倒没有。”
范宏德顿时满面欢喜,道:“那就好!”拉了李唐一把,便向前走去。
二人绕过大雄宝殿,来到大相国寺的后院。刚转过去,李唐顿觉眼前一亮,原来,那相国寺的后院种了一大片梅花,在这冷意森森的冬天里,忽然看见这一簇簇迎风怒放的梅花,闻到那花里散发出来的阵阵香气,这种感觉确实十分美妙。
那梅花的树荫之下,已经摆了好几张桌子,旁边正围坐着不少年轻男子,一个个看起来仪表都十分斯文。大家此时正坐在那里交头接耳,低声寒暄。
范宏德显然在这批人中间,有着极高的知名度,他甫到来,就见很多人都站起身来,遥遥的对着他说道:“范小乙,你今日可是迟到了,怎么样,罚酒还是罚诗?”
李唐一眼就瞧见了那赵明诚也在这一群人之中,只不过,他看见范宏德走进来,非但没有站起身来,反而故意略略把头偏过去,做出一副很不屑的样子。
范宏德洒然一笑,向众人作了一揖,道:“诸位听我说,我范大的人品诸位难道还信不过吗?过去那么多次聚会,我又何曾爽约或者迟到过?”他指了指身边的李唐,又继续说道:“这一次有一点特殊,刚才小弟在寺门那边遇上了这位兄台,我见他气宇轩昂,谈吐不凡,特别是心胸宽广,所以又特意把他也拉了进来,诸位莫怪!”
说到“心胸宽广”四个字的时候,他还特意瞥了一眼坐在那里的赵明诚。
那边坐着的那群人中,有说“不怪”的,也有说“这并不是借口”的。最后,还是一人站起身来,向众人道:“既然你范小乙这般说了,我们也不好过分为难于你。我看这样好了,既然这位仁兄是你拉来的,他也算是与会之人了。既然他迟到了,咱们就罚他,这总可以了吧?”
李唐还没有反驳,范宏德早没义气地“嘿嘿”笑道:“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刚才在外面,小弟已经问清楚了,这位李兄名叫李唐,字慕武,乃是江南地方有名的才子,他的诗才那是没话说的,比起太学的某些上舍生也丝毫不差呢!”
李唐心下不由暗骂,这小子简直是太不怀好意了,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这些话了,简直把哥当枪使啊。为了打击和他不对付的赵明诚,挑拨离间,冷嘲热讽,引人垫背,简直是有什么手段使什么手段!如果我现在不拿出点东西来,丢面子的就是我自己,和他没关系,因为是我在他面前吹牛;若是我此时拿出点东西把这些人镇住,这些也会把仰慕的目光对准他范宏德,因为是他目光如炬,发现了我!
真是了不起啊!
正在此时,正在那边静坐的赵明诚再也受不了范宏德的挑衅,冷冷地说道:“吹得再厉害有什么用?关键是要拿出真本事来!他也可以说,他比那苏大胡子还强,问题是谁信呐?”
范宏德本来笑嘻嘻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怒意,那两条秀眉立时蹙了起来:“赵三,你说话可要注意了,那‘苏大胡子’四个字是你叫的吗?”
赵明诚也毫不示弱地站起身来,怒道:“那苏轼一个犯官,既先是阻挠先帝变法,后又阻挠司马光废法,十足的小人一个,就和某位范二相公一样,我为什么不能说——”
他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回头一看却见四周十多双眼睛每一只都神色不善地望着他,他顿觉今天自己说话确实过火了,把大家都得罪遍了,心下不由暗暗后悔,只好住嘴不言。
他口中所说的“范二相公”就是前曾经担任过首相的范纯仁,他是名相范仲淹的第二子,人称“范二相公”。这位范二相公和苏轼因为性格各异,彼此之间交情并不深厚,但是他们在政治上,却有着出人意料的相似立场。
当场王安石变法的时候,他们二人都坚定地站在司马光这一边,坚决反对变法。但当王安石被贬,司马光上台开始彻底废除新政的时候,却都先后劝过司马光要“择其恶者废之”,对于一些好的改革措施,还是要继续下去,不能一竿子打死。不过,司马光却非但没有听进去,反而把苏轼视为是保守派里面的叛徒。
而赵明诚把这两个人放在一起讽刺,却是有另外的原因的。
原来,赵明诚的父亲赵挺之和苏轼一向以来就是一对政敌。
想当初,苏轼掌权的时候,皇帝打算提拔赵挺之,却被苏轼阻挠,理由是赵挺之这个人人品差劲,而且当地方官的时候,不能体恤民间疾苦,一味盘剥百姓。赵挺之就因此没有得到提拔。
后来,赵挺之终于通过和蔡京交好的关系,被提拔上来,他也毫不客气地对苏轼进行了反击,弹劾苏轼说他所写的草麻中有‘民众劳苦’四个字,这是诋毁先帝的功迹,属于诽谤先帝。如今,苏轼本人虽然已经被贬到了遥远的岭南,但赵挺之对他的怨气却并没有消散。而作为他儿子的赵明诚也不自觉地受到了父亲的影响,对苏轼很是反感。
他却忘记了,苏轼在政治上虽然失败了,却仍然是万千士子们的偶像,大家对他在诗词方面的敬仰丝毫没有停息,赵明诚这样一骂,正好触动了在座这么多士子的神经,岂能不成为众矢之的!
正在这尴尬的时候,忽见人群中站起一个人来,说道:“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