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下,一队队足轻开始打扫战场,将尚未战死的同伴架起来送往安全的地方,也有遇到已经明显无法救治的,便依惯例由专门的队伍补刀,送受苦的人一程。
此地比邻多摩川,河水流到此处即将入海,水面虽然不再湍急但异常宽阔,所以即使后北条家与讨伐联军已经于此激战了五天,鲜血也仅仅是将河岸染红,河水却依然清澈,不少累了一天足轻顾不得军中不饮生水的命令,直接捧在手中喝起了河水。
景光站在一处不高的小丘上,看着暂时消失在视野中枯叶黄色的旗印,有些气恼的将手中已被折弯的军配狠狠丢在地上。
“山城介{三好政胜}的伤势控制住了吗?”景光走回军帐,对跟在一旁的佐竹义重问道。
三好政胜于午间的交战中,被从马上撞了下来,本身就摔得不轻,又陷于敌方足轻之中,胸口和大腿分别中了两qiāng,出了不少血,还好险之又险被身边的常备们抢了回来,不然可能就要如此地“成佛”了。
此战中,三好政胜所领的,是算得上久经阵仗的常备第四阵,却依然损失巨大,算上重伤的人,减员将近三分之一,可以说是成军以来少有的。景光对于这个战损,只觉得心在滴血,虽说对方损失明显还要更大一些。
“血已经止住了,不过人还是十分虚弱,那看伤的大夫说,山城介大人不适宜再跟着行军了。”佐竹义重小心的应答着,这两天自家殿下脾气十分不好,自己也别触了霉头。
“跟千叶介大人通告一声,本家伤员送去他的国府台城养伤,让他安排好。”景光走到木架上挂的简易地图旁,指着沿多摩川一线问道:“佐竹、里见家那边什么情况。”
“虽然所接战之敌人不如本家遇到的这么厉害,但也相当难缠,每次都是早上打过河,傍晚又撤回来,损失也都不小。”佐竹义重已经能够熟练背下每日传来的情报,只待景光询问,“源太郎{村上国清}已经领第七阵补上了山城介大人留下的空挡,请示是否明日再打过去试试?”
“不,他的队伍在前日轮战时损耗也不小。”景光摇了摇头,对方是块硬骨头,下午柿崎晴家与结城晴朝分别带领常陆众联军和结城水谷联军扑过了河,但两支农兵组成的队伍根本顶不住这种硬战,仅仅半天就退了回来。村上国清的第七阵与小笠原贞种的第八阵成军较晚,虽然要强过了农兵联军,但前两日轮战的表现还是不能尽如人意,景光不大放心再放他们去无畏流血。
景光拿起笔来在地图上标记了一些交战位置,有些恨恨道:“从几日各阵反馈回来的信息,敌方人数不会少于一万两千人,武藏国的各家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能允许这么大一支北条家的队伍在国内存在!加藤众的人查清楚了吗?”
“由于大殿已经领大军入相模国,武藏各家也都带人追随大殿的队伍走了,都奔着小田原城去了……武藏国内还真是……”佐竹义重有些尴尬道。
景光瞬间有了一种被猪队友坑了的感觉,看着佐竹义重,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这是各家想要抢功劳想疯了,小田原城哪是那么好攻下来的,别到最后回到武藏连老巢都被人端了。如果不是这支后北条队伍挡住了自己进入武藏的道路,景光都不想管了,由得这支敌军在武藏国捣乱好了。
“确定对方总大将是北条纲成了吗?”景光见佐竹义重点了点头。
其实自从遭遇战的第一天,远远看到对方军中那面写有“八幡大菩萨”的枯叶黄色旗印,景光就知道这次真的是踢到铁板了。
在后世,后北条家的武将,多被后北条三代英主的光芒所掩盖,但真真是藏龙卧虎的,而北条纲成又无论在各方面都当的起是家臣中的“第一人”,纵观其一生可谓战绩彪悍,先后与长尾、武田、织田、德川等各家有交锋,多数情况下不分伯仲。
北条纲成手下所领的队伍,实际上也是北条家较早组建的常备队之一,即是后来五色备中“黄备”的前身。
这次算得上针尖对麦芒,两支精锐常备队硬扛,景光能够猜到,北条纲成看到自己的战损,必然也一定是泪流满面的,毕竟对于任何将领来说,手下调教的常备队伍都是心血,而今遇到有人要给自己放血,自然是极其心痛,其面临的是与景光一样进退两难的局面。
景光不知道对方陈兵于此的最初目的是什么,是专门为了阻截自己这支队伍,还是仅仅藏身于此被自己恰巧碰上,但是既然已经接战,就由不得双方了。从时间上来说,对景光更为不利,其是不能再等了,算着这两天小田原笼城战估计就要开始,按照后世的战况,如果再不动身,可能就要彻底失去参战的机会了。
见证不了历史倒是小事,关键如何跟长尾景虎交代?本身家中对自己不利的势力,可能又要借题发挥,在如此敏感的时期,景光不敢赌“军神大人”会有什么好脾气。
“让近江守{甘粕景持}的第二阵与源太郎互换位置,明日第六、第七阵掩护两翼,以第二阵与北条家本阵决战,告诉近江守,明日要抱着不死不休的决心!”景光觉得必须作出决断,战事再这么拖下去会单纯变成一个“绞肉机”,是下决心一举将对方打退的时候了,伤兵暂且不论,这几战下来,铁炮弹丸等物资损耗过大,这些物资在此地可不好大规模补充,再拖下去即使最终打赢,足利长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