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男人们面面相觑,不可置信,这张家村没有理发店,小孩子头发长长了都是父母动手,这是事实,但是削着耳朵的事情,张家村的人可是闻所未闻。
而此时,村长张力已经从安晓对自己的挤眉弄眼中读懂了一些重要信息,随即做出了反应,他努力锁紧眉头,向一旁同样沉浸在不可思议的情绪中的唐洵拜托道:“唐先生,您是城里来的,见的世面大,我张力今天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恩?”
这边唐洵一头雾水,那边安晓已经要晕倒了,这好好地说话求人不行么,学什么武林人士黑社会嘛。
果然,这张力下一句话就是:“这娃娃如今削了耳朵,头发还没剪成,恐怕容易吓着魂魄,还想请唐先生帮忙看看,我在这里就拜托了。”说完还双手抱拳,做了个拜托的姿势。
安晓一口鲜血堵在胸口,只差没学周星驰一样来回吐个八百遍了——这样烂的理由,也只有你张力才想得出来。
这唐洵又不是驱鬼先生,小孩子丢了魂魄他能怎么办?
安晓这一计着实很好,众望所归的唐洵乐呵呵地呆在村里找不小心削了耳朵的小孩,村里男人们终于甩了个大累赘轻轻松松地上山砍树,受人所托不敢让唐洵出半点意外的安晓也轻轻松松地帮张婶摘起了菜。
不过,安晓还有低估了唐洵的智商。
“老女人,你给我出来,你给我出来!这就是你说的削了耳朵心理有创伤?”唐洵揪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进了屋,小男孩的左耳上,有一个小小浅浅的刀疤,而且已经结痂许久,多半是个把星期前被芒草割了什么的。
“额,村里孩子那么多,兴许不是这个呢,你再找找?”安晓狗腿子地笑着。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笨吗,我是先把村里小孩全召集来一个一个看过去的,没有!没有!你骗我!你跟那熊孩子一样鄙视我对不对?”唐洵的样子简直就跟个受欺负的小宝无异。
“额,”安晓不置可否,“但至少,他头发确实长了不是?在学校建起来之前,你先给孩子们做个免费的理发师,一来跟孩子们培养下感情,二来也是做了一件好事,一举两得不是?”
安晓都有点佩服自己循循善诱欺骗小孩子的功力了。
怒气冲冲的唐洵终于冷静下来了,似乎丝毫没有发现安晓已经把话题偷梁换柱。他想,这总跟张山比蛮力也不是那么回事,但理发,他堂堂唐家二少爷,几时干过这个?
唐洵思索良久,然后撇撇嘴,不甘地说:“我不会。”
哎呦喂,你堂堂唐家二少爷,也有不会的?安晓腹诽着,脸上却继续狗腿地安慰他:“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没剪过头发还没让人给剪过?拿一个大碗罩着头,咔擦咔擦一顿剪子下去就好了。”
安晓手舞足蹈的示范着,吓坏了一旁正在择菜的张大婶子。
额,大婶子,我这不也是权宜之计么,这唐家二少爷要是有个闪失,自己吃不了还得兜着走了,先拖一时是一时吧。
见唐洵点了头,安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来了水,找来一大块布料和剪刀,又搬来小凳子让小孩战战兢兢地坐了,这才继续狗腿地对唐洵说了个“请”。
小孩被这架势吓得不轻,安晓就一边帮忙扶着大碗,一边跟小孩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张乐乐。”
“你今天几岁啦?”
“我今年五岁了。”
“你家里都有谁啊?”
“我家里都有爷爷,奶奶,大姐姐,二姐姐,三姐姐…….”
一开始,乐乐还很公式化地回答安晓的问题,到后来,他就开始有些手舞足蹈了,安晓怎么按不住。
“你们要是早来一阵子,我带你去田里掏鸟蛋,我们叫‘禾鸡蛋’。放点葱花炒起来,可好吃了。”
“再过一阵,这里的核桃就熟了,但是很硬,要用石头砸。也可以烧了用水泡掉皮,就不会有苦味了。但要小心牙。”乐乐张开嘴给安晓看他咬核桃崩掉了的那颗门牙。
“还有…….”乐乐说得正欢,一直默不作声的唐洵忽的剪刀一摔,就不干了,嘴里还嘟囔着说:“可以了,剪完了。”吓得安晓一愣一愣的,乐乐更是满脸防备。
安晓望着眼前乐乐狗啃了一样的头发,伸手拍了拍唐洵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没关系,谁还没个第一次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