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淇心才慢慢地恢复了正常。她歉然地微笑,“青依姐姐,昨晚大概是练功太辛苦,不知道怎么了。现在好多了。”青依轻轻抚摸着她仍有些冰冷的手,嘱咐她先睡一会,便走出房间来。
青依想了想,还是不太放心,决定去找师父丘阳上医。刚才鹫儿将淇心送来扁鹊堂时,她的样子让青依吓坏了。淇心向来健康,脸蛋总是带着一两分粉红,从不会像墨心一般脸色冷白。可眼前这个人眼鼻紧闭,虚弱脱形,哪里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少女。她穿过中庭,又绕过药圃,在树下寻到师父。
丘阳一听是淇心之事,立马又躺了回去。“那个无事忙姑娘,一定又是研究什么古怪的学问着了魔。我才不去看呢,还是让于礼好好管管她吧。”青依还想再说什么,丘阳上医已经闭上眼睛。她知道师父心意难改,只得作罢。师父每次都这样,只要一提起和淇心有关的事情就会无名火起。这都是因为淇心当年来扁鹊堂学医半途而废,令本来对她抱以厚望的丘阳着恼不已。
青依回到刚才的房间,淇心却已经走了,只留了张小小字条,“青依姐姐,我已经没事了。此事不要和任何人提起,拜托了。”青依拿着那张字条,心里着实拿不定主意。她刚才给淇心详细诊脉,确实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可是她刚才的样子,又十分令人担忧。她想着是否要和褚石商量一下,两人如今私定终身,已经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可是淇心确实说不希望对任何人提起,这里面难道有什么她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理由么。
她最终决定,还是暂时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褚石。
山中一日,世上三秋。
淇心仍是每日去山上陪墨心,然后去天清殿练灵阵,日子并无什么不同。四合灵阵的修炼已经到了尾声,连于礼一向严苛的脸上都露出了欣慰的神色。淇心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坚持住。可是每当夜幕降临之时,她无穷无尽的噩梦就开始了。
如同一只躲避追捕的雪兔,她赤足奔行于山谷之间。无论是去到了溪水上游,还是借着幽幽莹莹的光躲在千年古杉的树洞里,又或是在她最爱的梅林中,那静候的魔王从未曾错过她的所在。他无声无息,可一旦出现,就占据了她全部的思想。排山倒海的痛觉让她的大脑成为炼狱一般的存在。她紧紧地抓着身边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树干,青草,光洁如同恐龙蛋的卵石,衣裙的下摆。那个被强大的痛苦压制的自己又变回了一个小小人儿,她蹲在大脑的某个看不见的角落里,眼中发出绿莹莹的光,如同一头受伤的小兽。
不知道为什么,淇心觉得那个小人其实一直就在那里。
这炼狱般的头痛一日比一日剧烈,在清醒的时间里,变成了不可抑制的恐惧。她很多天都没有睡过觉了,黑暗之中,她睁大双眼等着这不知何时回来的怪兽。白日里再带着虚脱的心智去练功。终于有一日,徐枫注意到了。“淇儿,你最近怎么变得不爱说话了?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淇心望着三师兄那与师父相似的温暖目光,有着强烈的冲动要想把这一切都说出来。可是如果师父知道了,一定也会让她像姐姐一样静心调养,贺兰派虎视眈眈,我们并没有半点可以喘息的机会。淇心咬着嘴唇,勉强挤出笑容,“大概最近练功累了,没什么事。”她的声音传入自己耳中,轻飘飘的,一点重量也没有。
为此,淇心继续痛苦万分地掩护着这个巨大的秘密,连在最亲的墨心面前,也不透露半点信息。因为害怕被墨心察觉,她借口练阵太忙,已经很少去无邪洞府那边了。淇心中,她自童年开始就很喜欢赖在这里研究各种杂学。可这一次,她像是痛苦折磨成的幽灵,整夜整夜地翻阅历代的传记,医书。在那些几百上千年早已墨干的字迹中,找不到答案,找不到办法。那个潜伏着的恶魔愈发强大,淇心每夜在大脑中与之相斗,要花上比之前更久的时间才能和她打成平手。这样下去,总有一天自己会被吞噬掉。淇心在角落又发现了一本发黄缺角的古书,一种奇怪的预感下,她翻书的手指发抖着,看到了书中写着的那一句话。“心魔入灵,为怔症。重者魔吞心,终不可治。”
淇心一日日地沉默下去,对那些曾经喜欢的事情也越来越提不起兴致。很快,这个身体就会变成一具空壳。她想起书中的话,“可为法忍也”。究竟什么叫法忍,淇心想到一种可怕的猜测,但这种猜测又给她疲惫的身心带来了一丝安慰。一凡来找她去看九尾狐,他本来以为淇心会高兴地跳起来的,却没想到淇心却说不感兴趣,拒绝了她。一凡这个庐隐说书人不是盖的,很快淇心如何痴迷练功以至于脱胎换骨的故事便流传到了整个山谷。只有淇心知道,这是她唯一可以存活的方式。只要不去惦记着自己的心,像一个只会练功吃饭的无心忍者一样生活,那个恶魔和她之间的关系就会缓和一些。
她这么努力地做着,不去多想,不去开心和难过,不去记起忘记的事情。这些一定是恶魔想要的结果,所以他会暂时放过自己的身躯,让自己残留在这个世界上,守护着还想要守护的东西。淇心很害怕自己有一日,会不会连自己想要守护的人和事都忘记了。
可这些努力总有一天还是付之东流。就在褚石成亲那日,很多年没有过喜事的庐隐山谷流光溢彩,菜肴美酒均是连皇宫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