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七岁的定陶王刘欣站在繁华森冷的宫殿前,看着阶沿的一株残梅出神。
梅树枯瘦的枝叶,直直探入墨蓝色的苍穹。苍穹之中,是一弯残月,刘欣的身影在微弱的月光中很是落寞,但他的面前,已经铺好了一条锦绣之路——不久后,他将被立为太子。
刘欣的伯父因专宠赵氏姐妹,以至膝下无子,只好在他和叔父中挑一个做储君,他有幸当选,亦或是不幸。
赵飞燕和赵合德,相传是两个妖魅般的女子,至于魅惑到什么地步,众人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一再地叮嘱刘欣,千万别跟那两个女人对视。
一阵夜风袭来,刘欣不禁缩了缩肩膀,却瞥见远处的琼楼上有一个女子,她纤细的身体立于栏杆之外,月白色纱裙在风中飞舞,也许她站得很稳,但在刘欣看来却分外惊心,仿佛是在云端走神的仙子,随时都会跌落凡尘。
“到底是人还是、”刘欣心下起疑,但还是被心底莫名的情愫牵引,朝那座琼楼走去。
刘欣登上了高阁顶层,女子依旧保持着他远看时的姿势,玉立亭亭、秀颔微昂,似乎正看着天边最微茫的星辰,洒下一地忧伤。
“你有什么心事吗?可别想不开、”刘欣抓住女子的手腕,他实在有些担忧,即便她不跳下去,这羸弱的身形也经不起凛凛的夜风。
女子侧过头,目光为之一愣,旋即淡淡一笑:“你是欣儿吧。”
“哦、你是?”
“我是你的母后。”赵飞燕的声音很轻,却让刘欣闻之色变,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秀逸绝尘的面庞。
“怎么,你觉得我该是什么样的人?”赵飞燕似乎猜到了他心中所想,缓缓低下头去,她在一瞬间变老了,不是脸,而是那双暗沉倦怠的眼。
刘欣登时说不出话来,怅然地看着她的背影,那流云髻上别着一朵即将凋谢的杜若,浅浅的紫色好似少女的愁容。杜若花在风中摇晃着,漾起清馨却苦涩的幽香。
刘欣摘下那朵摇摇欲坠的花,温柔地护在掌心,赵飞燕转过身,低头看着那朵即将逝去的生命,眼泪盈盈而落。刘欣屏住呼吸,他在她破碎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个绝代佳人的宿命——
我从记事起,就同孪生妹妹住在冯家最偏僻的院子里,爹爹冯万金说我们是他的亲生女儿,却又给我们取名赵宜主、赵合德。我很疑惑为什么我们要姓赵,爹爹的眼神复杂而躲闪,他说:“我的一位知己没有孩子,我希望你和合德能延续这段情谊。”
九岁那年,我和合德悄悄拿着自己种的兰草,去书房给爹爹贺寿。由于大娘讨厌我们,丫环仆役也总是避免跟我们说话,故我和合德才进正院,她们就斜着眼走开了。
“姐姐,我们走吧,干嘛过来看她们的眼色。”合德撅起嘴,娇俏的脸上写满了不乐意。
“爹爹半个月没来看我们了,我担心他是不是病了。”我端着花盆走到廊檐,刚想过去敲门,却听到里面压抑的咳嗽声。
“你胆子可真够大的,我还以为你是在哪个花街柳巷惹下的是非呢,没想到破院那两个贱人居然这么有‘来头’!”大娘的声音满是刻薄和嘲讽。
“够了!别说孩子。”爹爹强压下怒气。
“呵,你还有脸跟我发火,简直把冯家的脸面都丢尽了,竟然同时做了他们夫妻俩的情人!还把私孩子抱回家让我养、”
砰——花盆掉到地上摔得粉碎,我和合德却站着不动,只愣愣地看着对方,我在她惶惑的眼眸中看到自己苍白的身影。
爹爹立马打开房门,大娘蔑笑着转身走了。爹爹把我和合德抱进书房,脸色由苍白变得灰暗:“爹爹对不住你们,那些事、我真不知该从何说起……”
我实在不能相信,如清风暖阳般的爹爹竟然会做出让人诟病的事,他是跟有夫之妇相恋生下我和合德的吗?可是,什么叫夫妻俩的情人、、难道他说的赵姓知己,是我们母亲的夫君!
“爹爹,不要紧的,你不想说就别说,反正你是我和姐姐的父亲。”合德搂住爹爹的脖颈,我仍是心乱如麻,说不出话来。
“家主,门外有位夫人来访。”仆役敲门道。
我的心扑通一跳,合德显然也吃了一惊,不会是我们的亲生母亲找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