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厢东宫寝殿内,殿门紧闭,房内燃点了龙凤双烛,烛火葳蕤,画屏剪光。
床榻上齐齐整整地躺在身着大红喜服的两人,女子被洗净了脸,重梳了发髻,换了衣衫,睡得正沉。
而一旁的男子却浑身战栗,扯了女子的红盖头掩住自己的脸,不敢轻举妄动,嘴里直念着“阿弥陀佛”,不时小心地侧过头去看向那殿门处,只盼着那位未来的皇上能赶快回来拯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
“殿下啊殿下,你可别忘了童山还在这里啊……”
然而那位逃之夭夭的太子殿下大约都忘记了今日乃是他迎娶正妃的大喜之日。
童山自言自语念叨了半天,终于再也憋不住满心满脑的惶恐不安,蹑手蹑脚地爬起身来,侧眼看了一眼太子妃,见她仍在睡熟中,对周围一切毫无察觉,才微微落下半颗心。
若非是他起初就知晓她是被那比太子更不靠谱的四皇子肖瑧闷头打了一棍子,否则以旁人来看,定是以为她真是睡得香沉。
但一个正常的包林林就已经很可怕了,一个疯了的包林林还不知道醒来会是什么样呢。
童山微微落下的半颗心又悬了起来,继续“阿弥陀佛”地念了起来。
片刻后,童山才下定决心,轻轻爬下床,小心地绕过女子,穿上鞋,未免被人发觉,他吹熄了蜡烛,周围立马陷入一片漆黑,唯有窗外透入的月光愈加明亮起来,在地面落下一层薄霜般的白光。
他再慢慢地抚上门框,小心翼翼地揭开了小小的一个缝隙,木门微微地“吱”了一声,吓得他浑身起毛,微顿了脚步。
正当他抬起脚正欲跨过那门槛时,突然一个毛茸茸的身影猛地窜了进来。
童山脚下一个不稳,仓惶地踉跄后退了好几步,终于“咚”一声一屁股坐到地上,后脑勺险些磕在了床榻上。
他顿时浑身汗毛倒竖,转头见太子妃似乎轻轻哼了一下,揉了揉鼻子。
童山脑子一懵,左右未见任何可避身之处,一跃起身,一个猛子扎上床榻,顺手卷了被褥,将自己裹入其中,连大气都不敢出,准备在太子妃发现他之前先装死,再在她要杀他之前搬出肖珝当救兵。
——但肖珝最好赶快回来才行啊,否则以包林林的残暴作风,恐怕他如今这残缺之身就将更残缺,即将身首异处了!
而涂山林林昏厥了大半日,终于被一声遁地声吵醒,然后感到脸上有些湿漉漉的痒,闭眼轻笑,从喉咙里糊哝了一句:“谁呀?”
她缓缓睁开双眼,眼前却是一片漆黑。
她揉揉还生生作疼的后脑勺,坐起身来,唯见月光浅淡的银辉下,一个小兽从她身上跳到地面,双眼亮晶晶地正望着她,还眨巴眨巴大眼睛,似乎挺高兴的。
而涂山林林却完全高兴不起来,她无暇顾及旁的,用力地回忆了一下此前种种,惊恐地猛一转头看了一眼床榻另一旁被褥间,似乎正裹着一个哆哆嗦嗦的人。
四下看了看这偌大房间之内,月色耀起一片大红喜色,龙凤双烛的灯芯儿好似还未熄多大一会儿,一缕未散的青烟仿在继续缭绕梁上。
过去在山里听闻人间嫁娶,要坐花轿,要盖红绸,要点双烛,要喝合卺,要洞房夜,如此种种,谓为人生四大喜事之一。
看这样子,赶巧她是重生碰上了,还荣幸地成了新妇出嫁。
——这还得了!?
她可是立志要成仙飞天的狐妖啊,怎可委身于人!
就算是重生之身也万万不可!
否则这一世狐妖之名岂不是要变成天下间第一大笑话!
而她会永远被刻在狐族耻辱柱上!
但涂山林林好歹也是个五十岁的成熟老狐狸,她长吸一口气,冷静地寻思了一下,觉得事出从权,她如今法力没剩多少,还是得先搞清楚现时情状,再找法子回那修行的山里去才行。
那坐在地上的小兽突然一蹬双腿,纵身跳入她怀里,往她胸前使劲蹭,把她胸前衣襟都拱得凌乱了不少。
“那么好色?”她喃喃一句。
她也懒得跟一只小兽计较什么,一手托住它的身子,一手打开了本就虚掩着的房门,探出头,左右顾视一番,觉察无人发觉,才踮起脚尖,背靠着墙壁,一步一步地挪朝着月光明亮之处。
才出了房间往外走了不远,涂山林林见一个身量颀长的男子正站在池中拱桥上,背对着她,四下探去,似乎正焦急地寻找着什么。
月华流光,他一身月牙色白的长衫在风下轻扬,与月色融为一道,大有些脱尘出世的绝色之美。
“啊……”涂山林林口干舌燥,呆滞了好一会儿。
怀中抱住的那小兽却躁动不安起来,嗷呜嗷呜了好一阵子,才突然像小犬一般地“汪汪汪”叫起来。
桥上的白衣男子听闻声响,颇有些欣喜地转过头来,目光悠悠扬扬地落在了这小兽身上,柔和至极,让涂山林林都忍不住有些切切触感的暖意裹身。
只是当男子的目光向上停留在她脸上时,一瞬间宛如寒霜冰至,把涂山林林冻得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颤。
涂山林林识得那眼神,与曾经山里那群狼看着她的眼神相同。
只是他的目光中还隐着一分浅淡的惧意。
但若假以时日,当他权倾天下、不再畏惧之时,那分惧意就会成刀成刃,斩尽逆道者。
此时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