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孙泉源接一句:“真要是那时候去乡里,现在就更惨了。”
他妈没接他的话,继续说:“难就难到运动中说那小本买卖是资本主义,不让卖东西了。这坑得不是咱一家,那坑得人可是多了。你张伯伯可是贫下中农吧,他家那时候不是也被整得没饭吃嘛。当时见你爸卖粟米糕挣钱,他问你爸,能不能把做粟米糕的方法跟他说一说,他家也揭不开锅了。你爸回来跟我说,老张哥可怜呀,帮他一把吧。我在咱家做,你爸让你张伯伯两口子来咱家看着学。他们毕竟不识字,几天下来,配方,做的时间,这些制作方法竟没拿下来。他们不知道这粟米糕是咱掏了三块钱,跟老东关米糕郝家学得呢。你爸识字,那些步骤,配方,你爸记下来了。一遍咱就学会了。你张伯伯来咱家看了十来遍也没学会,待他家自己做的时候,你爸还让我去他家当技术指导呢。他家学会了,你张伯伯流着泪说:‘自古同行是冤家,你不怕我学会衬你的行,你这人只能好成这样了。我该咋感谢你呀。你是恩人呀。’当时,把你爸羞得也是说不出话。当时世红已经接到了咱们家。我怕你们疯着伤着她,我是带着世红去的。这事儿世红知道。或许世红是从这事儿上知道咱家人好,这才看中你,也有这种可能吧。看中你的原因没跟我说,她倒跟我说了心里话。她说的心里话是啥呢?你一听,也该觉得有道理吧。或许她跟她爹妈说了,她爹妈不同意,也有这种可能吧。这闺女不得了,就让自己有病了。她这装病的意思你该知道了吧。”
孙泉源也是反应相当快的人,听得母亲这么说,立马说:“这是世红故意装作有病,要给他爹妈一个错觉,闺女有病嫁不出去了?”
泉源妈哈哈笑,说:“她就是这么跟我说的。世红装病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听你爸说,知识将来肯定能用得着。只要把知识掌握了,待到用时,就先人一步了。这俩愚笨的人,竟然想到一块儿去了。为这,继红竟跟疯了一样,抓紧时间学,还去你们学校找老师学,去医院找老教授们学。都说她疯了,她也不在乎。她跟我悄悄说:‘只要有人要我就行了。’我跟她说:她当我儿媳妇这是一定的。你不会又遇住别人把她给甩了吧。”
孙泉源说:“妈,你的儿子,你还不知道啥样呢。只要她不变心,哪怕她瘫到床上不会动,我能伺候她一辈子,这就是我的性格。这性格也是跟你学来的。像我爸这种情况,要是换个女人,有几个不跟他离婚呢。你一如既往,带着孩子跟他过,我就是跟你学,也是不会抛下亲人不管的。除非自作,她要闹离婚;在我这儿,我是不会轻易提出分手的。”
泉源妈很满意笑着说:“我自己的孩子,我知道。知道人家闺女有这想法也是看起咱了。我知道,说住的事情,你不会变心,我也多次跟世红说,自她把这事情挑明那一天,这事儿就定下了。你会对她负责到底,是不是像我跟她保证的?”
孙泉源笑:“能保证,这没啥说。”
泉源妈又说:“其实她装病还有一层意思,就是不想到乡里去,就是想在城里学习。她知道她爸很积极,故意让她到乡里锻炼去。她让她爸把她户口关系转市里,她爸不同意,说是违反政策,这事儿不是革命的清廉干部应该做的。他这样革命的清廉干部子女就应该响应国家号召,待在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孙泉源说:“能办,故意不办,这就是假积极。谁知道她爸是想干啥呢。”
泉源妈正要回答,只听张永东在门外吆喝:“泉源,咱浩仁哥来了,快出来迎接。”
孙泉源和母亲连忙迎到门口去,只见张永东骑着单车,一脚点地咧身站在家门口。稍远些的地方,尤继红跟浩仁说说笑笑,并排向他家这边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