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据?我这里有啊!这些够不够!”
礼部尚书齐皓白突然站起身来,从袖中掏出一叠纸一甩,飘飘扬扬的白纸撒了一地。
礼部侍郎就坐在地上,顺势抓起一张纸看了一眼,大惊:“霍明玦写给沮渠罗仇的信!霍戈!你竟跟匈奴书信往来!怪不得你连连大捷!你是……要叛国!你要谋反!”
霍明玦还没说话,御史大夫接过书信看了一眼。
两手抖抖地将信纸朝前一递,仿佛要昭告天下似的:“横戈竖戟,铁划银钩,硬骨铮铮,纤而不媚,瘦金体无出霍大将军之右者!”
“霍明玦,你敢说这不是你的字!”
霍明玦缓缓摇了摇头,她以自己的字体为傲,没想到这世上竟真的有高人能模仿得这样像,像到她都不敢说,这不是她的字。
周宏昌看向太子,一副忠烈模样:“殿下!老奴跟了圣上多年,唯圣上是瞻,今日就是拼着被反贼杀死,也要说出来!”
“老奴刚刚收拾圣上的床褥,才看到上面好大一个戈字!”
“你走了之后,圣上不知怎么痰气上涌,说不出话,一定是这样给我们留了话!”
“霍戈!霍大将军!是你早上参见陛下时下了药!”
霍戈,字明玦,戈之一字,是当年大将军霍青杉随手拟定了,让圣上赐的名。
圣上说,兵器为名,恐有血气,沾惹不测之灾。
霍青杉哈哈朗笑,回答道,行军之人,何惧血气,毋论不测之灾。
无论是霍青杉还是霍明玦,此生都是拿命在沙场上赌,赌一场又一场的捷报,赌身后家国安康,从来都没有测与不测的分别。
只是这一场祸患。
霍明玦昂首,终于彻底明白自己北归是回到了怎样一场凶险。
却与沙场无关,不过是,高门权贵的权谋斗争罢了。
他们断了她的粮逼她回来,要娶她,要她的兵权。
昆仑山下六十三万兵马,在她眼里是只欠粮草,就可以北扩疆域,西逐匈奴,在这一役以后,就可以叫他们百年不敢再犯……
在这若干皇亲国戚眼里,却是在圣上崩后的夺位之争里夺得先机的工具。
她不答应,不肯撤兵回来,为防止她为别人所用,难以控制,就……
要她的命。
霍明玦长年征战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殿外殿后埋藏着的隐隐杀伐之声,剑出销,弓上弦,铁器铮铮,锋芒呼啸。
可惜的是,她这辈子为国尽忠,血溅沙场,马革裹尸的梦想,却不能实现了,偏生要死在这一方狭窄的天地。
霍明玦手指搁在腰带上,扣动机关,铁器摩擦声隐含杀机。
当年一场大捷后,圣上有旨,大将军霍明玦剑履趋朝而无罪,这特权,她从未用过。
不过今天由于担心那个天下至尊的老人的安危,腰间软剑,其实她根本没有来得及取下来。
如今。
霍明玦傲然昂首一笑。
正好派上了用场。
既然走不出这大殿,何妨多要几条薄情寡义,醉心权谋的性命做陪葬?
永安三年,十一月初四,深秋萧瑟的日子,大楚明宗驾崩。
同日,大楚名将,当世第一位女大将军霍戈北归奔丧,被劾谋反,在要了一个内监的性命后,御林军上殿,霍戈以一敌百,连夺兵器,激战后就举剑自刎于朝堂之上。
同日,昆仑山下六十三万兵马被一个素来不起眼的副将曲译率领,在当月举兵搬师回朝勤王,勤的是大楚厉宗,明宗的五子安王。
第二年,厉宗登基,礼部尚书齐皓白为相。
三年后,匈奴再度大举入侵,没了战神霍明玦的大楚堪堪抵挡,但是从此征伐不断。
十六年后,当年明宗的四子康王举兵而反,连年战争劳民伤财的厉宗禅让,康王圣宗登基。
圣宗登基后一年内,立即平反了霍大将军的冤案,追赠太子太师,封上柱国,江陵王,平国公,迁墓军礼厚葬渭州,谥曰安定。
诬陷霍大将军的齐皓白等一干人等,因奸邪下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