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奶奶说爷爷身体好都是太爷爷拿命换来的。爷爷把太爷爷给累死了,太爷爷把爷爷给打结实了。姑奶奶说就没见过像爷爷这么不省心的孩子,地上的祸不惹惹天上的祸。太爷爷打他累得晚上躺下就睡着,比下地干了一天活都乏。爷爷一天最少挨太爷爷八遍揍,泥人也早锻炼成铜皮铁骨了。听说以前自然环境好,经常有黄皮子出来作恶,冬天没食儿了就进屯子里偷鸡偷鸭。村民们全指着鸡蛋换盐巴,就在小鬼子修的森铁轨道上糊一层带汁儿的鸡蛋壳。第二天一早去遛总有几只黄鼠狼的舌头粘在铁轨上,见有人来死命挣蹦连舌头带肚肠拖了一地。爷爷看这个觉得新鲜,丝毫没被黄皮子的惨状吓倒,老琢磨着冬天里冻透铁疙瘩尝到嘴里能是啥滋味。
十三岁那年爷爷长成了半大小子,开始喜欢朝女孩身边凑。快过年那阵爷爷和村里几个般般大的小子诓了个邻村来串门的姑娘去河边凿冰捞蛤蟆。爷爷和那个姑娘聊得正来劲儿呢,旁边有个小子抓了把冰碴按住姑娘脑袋就往脖颈子里灌。爷爷火了起身推那小子一把,没想到那小子不服气,偏身一闪顺势又推了爷爷一把,把爷爷摔倒在冰面上出溜出去挺老远,一头撞到铁轨上疼得直伸舌头。就这一伸舌头不要紧,好巧不巧正好舔到铁轨把舌头冻在上面,再也缩不回来。几个同去的半大小子看着爷爷乐得直不起腰,问他甜吗?爷爷疼得的直流眼泪想起来黄皮子死的样子,心里知道害怕,嘴里“呜呜呜”叫着说不出话。东北人都知道这事儿凶险,那姑娘告诉爷爷千万别挣拔,她回村子里喊人。这姑娘走了没多久有个小子就问,她是去她村子里喊人还是咱们村子?要是去她们村子爷爷的舌头就算了吧,别要了,来回八里地就算没冻死也得让小火车轧死。
爷爷急得嚎起来,鼻涕眼泪都冻在脸上。有个小子就出主意拿尿呲,尿暖和肯定能把舌头化开,那几个小子纷纷点头也不管爷爷同不同意就义无反顾地解裤子。推爷爷那小子尿了爷爷一脸旁边立刻有人提醒他呲准点,对准嘴巴再尿。爷爷的眼泪和尿顺着脸颊滚滚而下,其中不知哪位爷还上火,尿又黄又骚,差点把爷爷气晕过去。几泡尿下来爷爷觉得舌头松快不少,摆手让他们靠近点呲,谁的尿都不多了省着用别浪费。有个小子真仁义跪在爷爷嘴边隔着几厘米往嘴里尿,豁的一下舌头松了,爷爷抬起头正要擦把脸让村里老刘头大老远瞅见了,隔着一条河连滚带爬的撵过来骂:“几个王八犊子在那干啥呢?”吓得爷爷几个人疯跑回家。
太爷爷看爷爷进屋的样子气得直翻白眼,扒下鞋底子就朝爷爷脸上玩命的抽:“兔崽子出息了,大冬天跑外边喝尿……”
爷爷哭着说:“我是摔尿坑里了……”
打了半个多小时把太爷爷累得腰酸背疼,再也打不动了,就让爷爷去冲个澡滚被窝里睡觉。爷爷光着身子刚爬进被窝就听到外屋地里窸窸窣窣的好像是老刘头的声音,爷爷心想反正打也打了也不怕老刘头来家里告二茬状。不多时太爷爷瞪着眼拎着大锤走进来,眼珠红得滴血:“你个王八草的,你出息啊,在外面含人吉巴。”爷爷差点吓尿了光着身子一骨碌跳下炕,从太爷爷身边夺门而出。太爷爷气疯了挥着锤子在后边追着大骂:“我们杜家几百年没出过含人吉巴的,老子今天不把你懒子敲碎对不起先人!”
爷爷光着身子嚎啕着在村子里狂奔:“我没含人吉巴……我没含人吉巴……”
爷爷从此就恨上了老刘头,想着咋样能让这老小子也吃点苦头。一天爷爷路过老刘头家的鱼塘,看看四下无人就偷偷解下岸边的小船划进鱼塘里玩得不亦乐乎。玩着玩着爷爷忽然想起老刘头每天凌晨都要来鱼塘里打点鱼上来卖钱,眼珠一转心说老刘头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第二天凌晨爷爷从家里带个大木盆蔫悄出门,又偷了隔壁大婶挂在院子里的花褂子,趁着朦胧夜色出门到了池塘边。池塘里的水静悄悄的冒着凉气,爷爷坐进大木盆里找根竹篙撑进树荫遮蔽的阴暗处,换上隔壁大婶的花褂子,把头发沾水打湿揉得乱糟糟的,又拿出红纸叠的假舌头叼在嘴里,静静地等着老刘头来。就在这时候爷爷听到岸边窸窣作响,一个黑影在草丛里慢慢向鱼塘靠近。爷爷吓得一激灵,难道李鬼真的碰上李逵了?他慢慢撑着木盆漂到鱼塘中间,压低身子借着水面亮光仔细观察那团黑影,原来是个偷鱼贼跑这来捞外快。
偷就偷吧,全偷光了才好呢。爷爷撑木盆离开,竹篙入水发出响声,把那个偷鱼贼吓得也是一激灵。他已经下水了,顺着水声看到池塘中间有个人顶着满头水草似的头发,下巴上还吊着长舌头站在那里,木盆与水面平齐几乎是淹着的看不到半截腿,手里不知拿着什么东西像是从水里正升起来,吓得偷鱼贼大喊:“有鬼啊——”噼哩噗噜的从水里扑腾着向岸上跑。水岸相交处是个又湿又滑的陡坡,还长满了草,偷鱼贼上了岸手脚并用往坡上爬,没扒住,手舞足蹈的两只脚就像踩着风火轮原地踏了几下,还是摔倒了。只听一声结结实实的脆响,陡坡湿泥中如刀的河蚌壳割破了他的脸,那人惨叫几声后血流满面地跑上陡坡。
老刘头这时刚好也来到鱼塘边,听到响声拿电筒照向偷鱼贼大声喊:“谁?”偷鱼贼本能的站住了,扭头迎着光冲老刘头大喊:“有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