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庙还没修,地上散落的枝叶还是绿色的,显得生机勃勃,那段雷劈落的枝干还留在原来的地方没人动过。太爷爷来到小庙前的时候有人比他来得还早,他很远就认出这个人是张婶。张婶跪在石台前脑门撞地规规矩矩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拿出三个鸡蛋摆到石台上。这三个鸡蛋也不知是生的还是熟的,都稳稳当当立在上头。立完鸡蛋张婶双手合十嘴里嘟嘟囔囔的又在那跪了会儿,然后起身掏出块红布蒙住那三个鸡蛋呆呆地看着。
又过了大概有一刻钟,张婶用红布把鸡蛋揣起来就往回走,过一个路口就从身边篮子里掏出一个鸡蛋磕碎,嘴里神神叨叨的念叨几句,也听不清她嘴里说的什么。过下一个路口又拿出一个鸡蛋磕碎,一直到家门口磕碎最后一个鸡蛋就头也不回的进了院门。
太爷爷看着张婶的背影,看着她身后留下的一溜蛋液,心里忽然觉得这事儿和柳仙有关系。回到家太爷爷把这事和太奶奶说了,太奶奶想了会儿说,没想到这张婶真的把柳仙给请回家了。太爷爷听太奶奶这么说大吃一惊,忙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太奶奶说小时候见她们村里有人出马就是像张婶这么做的,磕鸡蛋一路磕到家跟谁也不能说话,一张嘴怕把仙家惊了,这仙儿就请不成了。太爷爷忍不住埋怨太奶奶,昨天晚上不该和张婶把话说那么僵,现在想找个回旋的余地也没了。太奶奶没理太爷爷的唠叨,头靠着墙想了会儿说,现在这事儿麻烦了,张婶把柳仙请回家肯定没和三爷打招呼,这事儿想瞒是瞒不住的,最后这笔烂账说不定会算他们头上。不行,得想个办法。
太爷爷问现在还能有什么办法?
太奶奶说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找三爷坦白,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和他说清楚,三爷要是不信就找张婶对质,肯定能说清楚。太爷爷听客太奶奶的话心里就开始犯难,和张婶同在一个村住着还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亲戚。平时家里有点什么事她总是第一个跑来帮忙。虽说这事儿张婶办得有点不地道,可让太爷爷去三爷面前出卖张婶他还是忍不住要犹豫。太奶奶看出太爷爷的心思也不理他,抱过孩子掀起来衣服喂奶,一边喂着孩子一边和太爷爷说,一家三口今后还要在这村里住呢,要是因为这事儿得罪了全村老少在这村里呆不下去,让太爷爷自己看着办。
太爷爷看看孩子,一咬牙,一跺脚走出家门。
这个点三爷早起了,正在院子里逗他的鸟。古铜色的竹笼子里有只小鸟跳来跳去,叽叽喳喳乱叫,乐得三爷满脸的皱纹就像摊开的旧报纸条条舒展。太爷爷走到三爷家门前还没进院三爷就看到他了,脸上的笑容嗖的一下消失,又变得像风干的核桃又冷又硬。太爷爷进了院远远地看着三爷打招呼,可三爷就像耳聋似得没听到,依旧拿着草棍拨弄鸟,嘴里还不断骂:“你这个畜生,让你叫的时候不叫,不让你叫的时候就瞎叫,咋的,翅膀硬了,瞧不起我老头子了?”说着就摔下手里的草棍愤愤地进了屋。
太爷爷没敢进屋而是操起屋檐下的竹扫帚唰唰地开始扫地,声音还弄得特别响。屋子里很快就传来女人的声音:“外边是谁啊,放那让老头子自己扫,快进来快进来……”
太爷爷大声说:“扫完了,快扫完了……”
一个身材略微发福但风韵犹存的中年妇女从屋子里跑出来一把抢下太爷爷手里的竹扫帚,拉着太爷爷袖子就往屋里扯:“快进来,快进来,家里都挺好的?昨天我也没倒出功夫去看你家妹子,想着早上忙完了去,没想到你还先来了。”太爷爷跟在中年妇女后边进屋,看到三爷正坐在炕桌上拎着锡壶在热气腾腾的开水盆里烫酒,桌上摆着几样下酒的小菜和两个酒杯,看到太爷爷进来就抬手招呼他:“快上炕来陪我喝两杯。”
太爷爷脱鞋上炕屁股还没坐下就捧起酒壶给三爷倒酒,三爷想拿回酒壶回敬太爷爷,太爷爷死活不让,侧过身自己倒上一杯酒半跪半坐着看三爷。三爷滋喽喝了口酒抬头看着太爷爷说:“杜老三,这么早来我家是不是有事儿啊?”太爷爷侧过身偏头陪了口酒,放下酒杯想了想说:“三爷,我是来向您请罪的。”
“请罪?”三爷有些意外:“昨天的事儿也有我的不是,老了老了还跟小孩子一般见识,真是老糊涂了,你也别见怪。”
“不是这事……”太爷爷讪讪地说。
“那你还能有啥事?”三爷警觉起来:“有啥事慢慢说。”
“就是……就是……”太爷爷想了又想终于决定开口:“就是村头小庙的事儿,小庙……那个小庙……可能盖不成了。”
“为啥?”三爷严厉起来:“你说,小庙咋就盖不成了,快说!”
“因为……因为……庙里的老仙没了……”说完太爷爷偷偷瞄了三爷一眼。
“老仙没了?”三爷觉得很奇怪:“你见过村头庙里的老仙?”
太爷爷点点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三爷讲了一遍,在外屋地干活的中年妇女听了开头也撩开门帘进来坐在炕头跟着听,不时还用眼角瞥下三爷脸色,三爷这时候面沉如水看不出任何表情。太爷爷把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说完了,中年妇女就问:“这么说村头老榆树上真住了老仙,你昨天还把老仙带回家了?”
太爷爷点点头。
三爷忽然问:“你救老仙的时候地上是不是还有把斧头?”
“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