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说啥有用?”太爷爷没好气的说。
“柳仙进了咱家这事儿就有用。”张婶说:“这才是大事,比三爷那几句不咸不淡的吉祥话重要多了,你想啊,三爷只是个土埋过脖子的老棺材瓤,这柳仙可是真仙,后边好处多着呢,哪头轻,哪头重,你自己掂量着办。”
“那你说该咋办?”太爷爷没了主意。
“柳仙既然来了咱家,那就是缘分,咱得供上啊,说不定以后咱家人就因为这柳仙得济了,这么好的事儿不去琢磨,跟那愁啥呀?”
“供上……”太爷爷茫然地望着张婶:“这能行吗?庙是村里大家伙的,又不是咱家的,供上还不惹闲话?”
“进了咱家门就是咱家的,”张婶强硬地说:“这事儿你就听我的,保准没错,你要是不敢我来,有啥事瞧我了。”
“这能行吗……”太奶奶有些犹豫。
“你们就甭管了,都瞧我了,这事儿就这么办。”张婶说。
太爷爷站起身狠抽几口烟,来回在屋子里踱步,脚步声把刚刚睡熟的爷爷又吵醒了,一边哭一边扭动,任谁也哄不好,太奶奶皱起眉头埋怨太爷爷:“你坐下行不行,让你想主意又没让你拉磨,你在那瞎转悠啥!”
太爷爷说:“这主意不好拿,我也得先去村头听听大伙都怎么说,再回来想主意。”说完太爷爷拔腿就向外走,张婶急得撵出去喊:“杜老三,你去了多长个心眼,别啥话都往外咧咧。”太爷爷大步流星的出了院门,转眼走出去很远,也不知听见还是没听见,没见他回答,张婶看了太爷爷背影一会儿怏怏地嘟囔着回了屋。这一路上村里人陆陆续续向村头走,都急着去看热闹,见到太爷爷打个招呼就叽叽咕咕的相互议论爷爷不让三爷碰,一动他就哭的事,虽然声音不大可太爷爷还是听见了,最难听的要数有人说爷爷这不是哭这是咒三爷要早死呢。太爷爷的心里因为刚才家里的事本来就堵的慌,现在一听这话更闹心了,可人家说得句句在理太爷爷又无话可说,只能装听不见低头一个劲儿朝前走。
村头老榆树周围挤满了人,半截树冠连着皮儿耷拉着挂在树干上,断口出烧得黢黑冒着烟,地上落满残枝败叶。三爷站在人群最里头,阴着脸拉得老长,弯腰看着地上不时用烟袋杆子扒拉枝叶像在找什么东西。“三爷在找什么?”有人好奇的问。“找雷公斧。”有人小声说:“这可是镇宅的好东西,比过去皇帝老爷的尚方宝剑都好使。搁家里什么地方,就算阎罗殿里的牛头马面也不敢靠前。”
“雷公斧是什么东西?”
“是把斧头……”有人小声说:“据说让雷劈过的地方都会有……”
太爷爷站到人群外看到三爷的脸色就没敢靠前,远远地站着缩头缩脑躲避三爷的目光,支起耳朵听周围的人都在议论什么。大家伙议论来议论去都是三爷找到了雷公斧会不会有他们的好处,这老榆树让雷劈了村里会不会惹上什么祸殃,还有就是如果村里要是真给这老榆树建座小庙该花多少钱。盖庙这事儿是大家最关心的,因为这事儿要是定下来每家每户都要掏钱。那年月谁家都穷,钱都串在肋叉子上连着血筋,动一分钱都扯的肝疼,谁都不愿意干这事。让他们出工出力行,动钱就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三爷扒拉了半天树枝啥也没找到,就直起身子把烟袋斜插腰上看着大家伙,伸出胳膊边看边敲打酸痛的后腰。大家伙都不议论了都看着三爷,三爷一眼就瞧见了躲在人群里的太爷爷,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看着眼前黑鸦鸦的人群大声说:“树让雷劈了,可还没死,还有救。咱们不能不讲良心,过去受了这棵树那么多恩惠,现在它有难了我们不能光瞅着……”
三爷停了一会看看大家伙的反应,人群里明显涨起不满的情绪,三爷把脸一沉把这股情绪压下去继续说:“修庙要费用,一家出几毛钱,去镇上买点水泥沙子还有砖,再找个泥瓦匠修个小庙,让老榆树受几年咱村的香火也算是报答它。”
“它连个名都没有,这庙咋修啊,给谁修?”有人不满地说。
“这你们就甭操心了。”三爷旁边有个老人说:“这事儿我和三爷都商量过了,你们只管把钱交上来,我去后屯刘瞎子老太太那让她给看看,她不是身上有神儿会看吗,肯定能看出来这树的门户来历,到时候就把庙给它修上。”
村民们一听真的要拿钱修庙都不乐意,有些人开始悄悄的向外溜,谁也不想再继续留在这里。农村的事就是这样,人多咋呼的比谁都欢,都是人来疯,个顶个的都透着机灵有能耐,可真到了节骨眼上,都是瘪犊子,谁也尿不出个道道儿来。三爷看大伙都有想往后捎的意思,全明白了,看着眼前渐渐泡沫似得消散的人群脸色变得比猪肝还难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