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头洪老七傲慢地坐在骑子上,看着趴在地上痛哭流涕的王德成,心中有着说不出的痛快,他出生低贱,小时候长期吃不饱,瘦如柴伙,常常受到官家子弟的欺辱。成年以后,从小青梅竹马的表妹,带着泪水还是嫁给了一位了许州的一位判司,就在成亲那一天,年轻痴情的洪老七悄悄跟着迎亲的队伍,从大梁城一直跟到了许州,眼看着马车进了判司的大门。
伴随着判司家的小院子一片欢腾,他满脚是水泡,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许州。
从此以后,洪老七心中就对官员及官家弟子充满了仇恨。当他意外地成为了刑部大牢的衙吏之后,欣喜地发现,这是一个多么适合自己的位置,看着无数高官被自己的一声呵斥、甚至一个眼神就吓得瑟瑟发抖,就有说不出的快意。因为喜欢这个职位,他办事极为认真,整起人来特别卖劲,点子也多,绝不手软,很快就受到了上司赏识。
二十年后,洪老七已经成为刑部大牢的元老级人物,只有关闭牢门,他就在刑部大牢里说一不二。
“王德成,这是不是澶州,这是刑部大牢,我在这里二十年,还从来没有见到有人能从这个大牢活着出去。”洪老七挖着鼻孔,用猫一般的眼神看着王德成。
王德成被痛打了一顿,掩着声音抽泣着。他伸直了趴在地上,巨痛已让他顾不得官家风范了。
一个冷冷的声音洪老七身后响起,“洪老七,你在做什么?”
一脸怒容的鱼志进了大牢,正好见到王德成趟在地上,骂道:“妈妈的,这牢里有内鬼。”
鱼志是刑部郎中,主管着刑部大牢。他回想着侯云策刀锋一样的眼光和似乎很客气的询问,禁不住心中有些发毛,从侍郎薛居正一起从中书门下出来,就急匆匆地奔向了刑部大牢。
洪老七是刑部囚犯的天杀星,鱼志却是洪老七的天杀星,正在得意的洪老七听到鱼志的声音,立刻如被火烫了屁股一样跳了起来,飞快地行过大礼。
“啪”。一阵轻脆地响声在洪老七耳边响起。他一阵昏眩,鼻孔冒出一股热流,鼻血流进了嘴角。洪老七也不敢用手去擦,只是低眉目顺眼地站在鱼志身边。
鱼志冷冷地看了一眼努力抬起头的王德成,见王德成只是些皮外之伤,也就放下心来。他带着洪老七走到角落,手指着大牢的里间,对洪老七道:“把王使君换到那一边去,找个郎中来上药,换上新衣服。好酒好菜侍候,若有差错,就怪不得我心狠心辣。”说完,拂袖而去。
鱼志来得突然,去得匆匆,交待完事情,又把舞台留得了洪老七。
看着鱼志背影消失,洪老七的笑容如大浪一般迅速退潮,他回到王德成身边,心中暗道:“鱼志这厮向来只管收钱,何尝管过犯人的死活。看来这王德成确实不简单,能惊动鱼志大人。”
想到这一层,洪老七脸上也就带出些笑容,蹲下来,对王德成道:“你交好运了。”
话未说完,一股怪闻熏得他胃口一阵翻腾,他就捂着鼻子对站在一边的手下道:“快给王大人洗浴。”
搬进了新牢房不久,一名长相普通的衙吏就拿着新衣服进了牢房。他轻声道:“九龙山之约,使君不可忘,否则是诛九族之祸。”
王德成早已把活命的希望寄托在心狠手毒、权势熏天的侯云策身上。进入大梁以后,一切都按照当初的计划进行。此时,见侯云策出手相救,更增信心,不迭点头道:“此事如何敢忘。”
第二天上堂之时,王德成虽然屁股疼痛难忍,却已是一身普通却干净的长衫,头发也梳理得整整齐齐,举止间又带着些墨客影子,甚至开始恢复使君应有风采,在堂上寸土不让。
这已是第五次审讯了,五次审讯中,王德成一会呆头呆脑,一会又痛哭流涕,没有一丝刺史模样。裴巽是刑部老手,对于这些手段早已见惯不惊,他用眼睛余光看了看陪同审案的中书门下舍人李佑森,心道:“这等小案,如此兴师动众,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醉。”然后一本正经地道:“王德成,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王德成穿上的新衣服,心里明白侯云策所说之事并不假,就道:“钱粮之事,犯官确实未曾经手,全是郑有林一手为之。”
裴巽再次翻了翻手中的帐册,这个帐册他早已拿到手,裴巽一笔一笔地核实了帐册的记录,有一事令他十分惊讶,这个帐册所记录的内容对王德成和肖青不利,对郑有林却颇为有利,但是,王德成为何要记下对自己不利地证据,这让老道的裴巽对这个帐册的真实性有些怀疑,迟迟没有使用这个帐册。不过,就算是不启用这个帐册,凭着户部搜出来的一大堆凭条,也能定下王德成、肖青贪赃枉法地罪名。
“假的,哪些凭条都是假的,虽然签字和我的极像,但是还是有细微差别,我已经写了数十个名字,大人可以对照着他,还有金部郎中到了澶州以来,我只是在公堂里见过两面,其余时间都是郑有林在陪同,所有手续都是他和郑有林办的,天打五雷轰,我确实没有经手钱粮。”
一直以来,王德成坚决否认凭条上的字迹,这字迹是真是假,大理寺卿杨志义、御使中丞窦俨以及中书门下派来旁听的吴若谷、李佑森,甚至陛下亲随、书法大家陈子腾也被请来一判真假,可是大家也争执不休,有说真有说假。
定不了字迹,也就拿不实王德成贪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