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五日深夜,天空如被惊雷击破,倾盆暴雨猖獗了整整半夜,无定河水暴涨。黄河两岸的居民心又悬了起来。
良山驿站是河中府城外最好驿站,显德四年初,房舍经过重新翻整,虽说雨大,屋内却没有一处漏水。
良山驿站接待过无数南来北往的高官显贵,赵普这种极别的官员更如过江之鲫。赵普出身小吏世家,对人情世故极为了解,找到驿丞,送上几贯林元通宝,很快就和朱驿丞搭上关系。
朱驿丞就让赵普住进了一个单独小院子,还豪爽地送过来两根新鲜羊腿。
赵普的一名随从在廉县学得一手煮羊肉的好手艺,煮了一大锅香气扑鼻的羊肉汤。朱驿丞是大腹便便的汉子,素来喜美食,爱喝上一口。他没有想到羊肉汤会有这么香法。虽隔着院墙,谗虫已从肚子里被勾了出来。朱驿丞提了一罐侯家商铺送来的老酒,一摇一摆地来到了赵普所住的小院子。
正在酒酣饭饱之际,一名精瘦年轻人来到了院中,老远拱手道:“好香肉汤,朱驿丞有妙食为何不请三郎?”
三郎是河中府参军事,二年前由许州来到河中府,他为人八面玲珑,上上下下都能说得上话,三郎和朱驿丞也是极好朋友,两人常在一起吃喝玩乐,间或还一起到妙香楼fēng_liú快活。
朱驿丞笑骂道:“我说是谁,原来是三郎,你真有口福,来尝尝塞外好滋味。”
三郎也不客气,落落大方坐了下来。赵普、三郎和朱驿丞地位相当,又均是见多识广之人,几杯酒下肚,谈兴大起。
三郎和朱驿丞俩人皆醉,赵普酒量甚好,送走两人之时,在小院中坐了一会。
此时,月光透过云层,淡淡的清辉轻拂着大地,蟋蟀在杂草中鸣叫,好一幅夏日夜景,本应高兴的赵普却有些心烦意乱,洗浴之后,站在窗前遥望着黑沉沉地远处,突然闪电从天而降,随后雷霆大作,暴雨如注。
第二天,雨过天睛,空气分外清新。
赵普换上青色圆领长衫,带上束了一圈缀着玉佩的腰带,脚穿马鞭,佩戴着跟随自己多年的三尺青锋。几名手下则不改装束,身披黑雕军制式软甲,跨着侯家刀,每人带着短弓和三十支雕翎箭。
离开良山驿站不过十里,出现了一片颇为茂密林子,官道在此也变窄了许多。行走江湖,向来有“遇林莫入”地说法,赵普、提醒手下:“朱驿丞酒后曾说,河中府近日来不是很太平,有两股强盗活动甚为频繁,大家打起精神来。”
手下抽起侯家刀,围护赵普。
在林中走了一阵,高大树木越来越多,遮天蔽日,外面是骄阳,林内却阴风袭人。
突然,头顶上响起了一阵怪异的尖啸声,从树顶上射下来数十支羽箭,这一阵羽箭来得十分迅猛,角度也极为怪异。赵普等人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密林深处,完全想到袭击之人会隐身在树顶,箭雨过后,赵普一行全部中箭落马,赵普身中七箭,有三箭射在了要害之处,他翻身落马之时,犹自叹息了一句:没有想到赵普命丧于此。
树上又响起了一阵尖利啸声,蒙面人纷纷从树上滑了下来,这些拦路的盗贼身上挂着各式刀具。有铲刀、镰刀、环首刀、大砍刀,甚至还有菜刀,和一般盗贼不同的是,他们手中都有弓箭,这些弓箭也无奇特之处,全是寻常猎户和官军所用之弓。
为首一人身穿紧身软甲,脸上蒙了一张灰色布罩,他快步走到赵普身前,用手试了试赵普的鼻息,赵普已是气息全绝。
一名壮实汉子在场内转了一圈,走到软甲汉子身旁,道:“指挥使,全部死了。”
软甲汉子正是河中府参军事三郎。他点点头,道:“把财物全部搜走,用布袋装上,赶紧运走。埋了。”说完,背着手,再不理壮实汉子。
壮实汉子对三郎甚为尊敬,接令后,立刻带人把尸体用布袋装上,两个汉子从身后一个罐子里倒出一些和官道浮土相近的泥土,盖住血迹,用脚踏紧。这些汉子手脚甚为利索。一会功夫,现场就清理得干干净净。
三郎低声自语道:“赵普兄,你也是条好汉子,别怪三郎心狠手辣,人生如战场,输赢都是命,认了吧。”
众盗贼来得突然,去得更为迅速。他们钻进密林。不一会,森林就恢复了平静,就如一粒水滴落入了江河,没有激起一丝涟漪,眨眼间就消失了踪迹。
数天后,“飞将军”从大梁城起飞,直奔灵州。
房当度投降黑雕军之后,师高金被侯云策留在了靖远城,协助守将铁川源管理城内的房当族人,虽说师高金很想和女儿见面,可是没有节度使将令,虽说是岳父,也不敢轻易离开靖远城。
师高月明生了女儿之后,侯云策才发出命令,请师高金到灵州城内一晤。
侯云策的大名在房当族人中已成为凶恶的代名词,族人间相互诅咒之时常说:你今天出门遇上侯云策。
师高金对侯云策评价当然客观许多,常常为房当人的命运叹息:正当房当族南征北伐屡战屡胜,实力大大提高之时,偏偏遇到了大林朝不世猛将侯云策,这是天意弄人,而非战之罪。
从靖远城到灵州一路上,师高金总是盘旋着“侯云策”三个字,他对于这个未见面的女婿有三分敬意,七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