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向南在院中随意地走了数圈后,天色才朦胧亮。他站在一株大树下,折断一节树枝,一节一节往小池塘里扔,水面出现了一个又一个涟漪,十几尾馋嘴小鱼飞快浮出水面,用嘴角去捅小树枝。此时,张家大院从沉睡中复活,洗脸声、劈柴声、烧火声和练武的嘿嘿声,在各个角落响起。
钱向南把最后一节树枝也扔到水里,转身向主院走去。刚转过身,一个女子轻声“啊”了一声,似是受了惊吓,手里拿着的小碗摔落在地。
富巩买了十几名获罪官员的女眷藏在张家大院。这是他的特殊爱好。钱向南进到张家大院后,为安排这些女子颇费一番脑筋,张家大院是军情营在大梁办公地点,这些人留在这里显然不合适,但是这些娇滴滴女眷十分可怜,父亲或丈夫获罪后,受到牵连,由贵妇沦为了官妓。自从沦落为官妓,她们娘家也不认她们,这些可怜女子其实是无家可归或是有家难回。
赵英儿时好朋友也曾因父亲获罪而沦为官妓,成为官妓不久就悬了梁。儿时女友的遭遇让赵英刻骨铭心,得知张家大院有十几名获罪官员女眷之后,动了恻隐之心。她决定有家可回的女眷一律放回家,实在无家可归的女眷则送到郑州侯府去。
钱向南惊奇在问:“你是谁?”
那女人衣着俭朴,五官却颇为清秀,她出于对男人恐惧,并没有看钱向南,低着头答道:“小女子竹珊。”
钱向南愣了一下,他道:“你是宋州巡检供奉官、副都知竹奉璘的女儿?”
竹珊这才抬头看了钱向南一眼,吃惊地道:“钱明府,是你?”
宋州巡检供奉官、副都知竹奉璘曾在郑州任过官职,和钱向南曾是同僚,两人关系不错,也曾经互相走动过,竹奉璘调到宋州之后,因相距甚远,就少了来往。谁也没有想到,显得元年九月,竹奉璘会犯事致死,天真无邪地竹珊竟然沦为了官妓。
钱向南有些吃惊道:“你怎么还没有走?”
竹珊表情变了几变,由最初的惊喜变成了羞愧,又由羞愧变为了悲伤,抽泣道:“父亲死了,我没有家,家族容我不下。”
竹珊平素最爱小鱼,每天都会寻些面粒,到小池塘边去喂这些自由自在的小鱼儿。这几天,看着一起落难的女眷被接走数人,竹珊暗自以泪洗面天刚亮,心烦意乱的竹珊又拿了一小碗面粒来喂这些小鱼,不料在池塘边遇到父亲故交。
“这就是命啊,人生无常,谁也无法预知命远。”钱向南叹了一口气,道:“我和你父亲相交一场,不能眼看着故人之女落难而不顾,你若无家可归,就到郑州我家里去,你我以叔侄相称。”
两人正说话间,一名黑雕军亲卫满身是汗地来到张家大院,带来侯云策命令。钱向南知道定是有什么紧急之事,吩咐了竹珊几句,没有吃早饭,坐上马车,直奔大梁侯府。
钱向南随着马车的摇晃,飞快转动脑筋,琢磨着侯云策为什么让他一早就赶到侯府去。“按理说,每天我都要到侯府,没有必要再来通知我一声,莫非凤州出事了?”
“凤州是黑雕军天下,黑雕军把侯云策奉若神明,决不可能内乱。大蕃浑末部达布和达娃贡已被收服,其他大蕃部族要进攻凤州,必定要先通过浑末部的地盘。这个可不太容易。兰州回骨军葛萨部在回骨仁裕可汗和党项人的压力下,绝对无力进攻凤州。如果要出事,必定和党项人有关,党项人部落众多,势力最大的当数占据夏、绥、银、宥四州的拓跋部,但是拓跋部和大林关系还算不错,又隔着彰武、彰义、静难、保义四个节镇,对凤州当不会有什么威胁。如若要有威胁,只有在清水河畔的房当部族才有实力。”
钱向南刚走进院子,管家便迎了上来,道:“节度使进宫去了,请钱观察判官到书房等候。”
钱向南在书房里颇有些忐忑不安,站在书房墙上地图边,盯着党项族聚居的清水河畔,自已是军情营地主管。若边境出事,自己一无所知,难免有些说不过去。
中午时分,侯府厨房里开始忙碌了起来,钱向南肚子咕嘟地叫了几声。他没有吃早饭,在书房枯等半天,着实有些饿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随后侯云策沉着脸走近了书房。钱向南见节度使脸色不好,心里格登一下:“果然出了大事?”
侯云策站在地图前,简明扼要谈完西北战事,然后盯着钱向南,问道:“靖远的情况你知道多少?”
钱向南在地图边动了半天脑筋,也对靖远地情况进行了回忆,道:“靖远位于黄河上游,自古就是连接中原与西域的必经通道,为兵家必争之地。大武末陷于大蕃,现在为回骨所占。兰州回骨军和党项人在此地争夺得十分历害。”
侯云策盯着地图,不断发问。
“靖远城内百姓多少,民风如何?”
“回骨守将是谁,兵力多少?”
“靖远地势如何,从靖远到兰州,骑兵几天能到。步兵几天能到。从靖远到固原,有多少距离。固原的防备情况如何?”
这些问题钱向南实在不是很清楚,钱向南不敢乱说,冷汗一股股从后背流了下来。
钱向南从郑州智破命案之后,被侯云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