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瑄眉头紧锁,“我家以前在成都卫,对贵州的事情了解的不多。不过,按照以往我爹和土官相处的经验,有可能是彝人内讧,水东家想要吞并水西家,统治整个贵州,于是借用了马晔之手,以交税为名,逼水西家造反,然后协同马晔出兵灭了水西家。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无论西南边陲还是中原大地,都是这个规则。”
沐春大惊:“刘淑贞野心真大,她如果和马晔早有约定,那么今晚估摸是个鸿门宴,咱们要小心。”
话音刚落,就有人敲响了房门,“沐大人,我们刘大人请您参观我们部落。”
沐春:“就我一个人?”
那人说道:“您可以带着所有护卫一起去,不过按照规矩,只要入了山寨,客人必须放下所有武器,由我们负责保护沐大人的安全。这是我们待客的规矩,我们会付出所有代价保护贵客。”
沐春和陈瑄对视一眼,陈瑄摇摇头。
沐春会意,立刻在床上摊平装死,“哎哟,恐怕要辜负刘大人的盛情了,我初来乍到,水土不服,这会子浑身无力,头晕目眩,我们改日可好?”
那人说道:“我们宣慰府有大夫,我要他来给沐大人看一看。”
沐春忙迭声道:“不用不用,我年轻力壮的,睡一觉就好。”
那人并不坚持:“那就不打扰沐大人休息了。”
过了一会,房门又响,这次却是个女人的声音,说着官话,“沐大人,我是奢香,承蒙沐大人相救,我感激不尽。我手下莽撞无知,误会沐大人的好意,差点鞭打救命恩人,特上门道歉。”
都伤成那样还能过来道歉?
沐春赶紧从床上爬下来开门,奢香夫人坐在四人抬的竹椅上,戴着帽子模样的头饰,脸色苍白,天生丽质的好模样。
除了水西家的奢香夫人,竹椅旁边还站着水东家的刘淑贞。
刘淑贞对奢香夫人笑道:“还是你有面子,沐大人都不愿意单独见我。”
沐春一时有了脸热,“奢香夫人,刘大人,你们误会了,其实我——”
“我明白沐大人的顾虑。”奢香夫人打断了沐春,“沐大人少年英雄,心地善良,且出身名门世家,自于马晔这等贪功激进卑鄙小人不同。马晔心思狠毒,他故意找我们水西家交税,不找刘大人的水东家,就是想故意挑起我们内部纷争,让我们互相猜忌,各个击破,先灭水西家,然后再找水东家征税,以同样抗税的理由,逼刘大人造反反抗,然后灭了水东家。”
刘淑贞点点头,“我们水东水西两家同气连枝,且都是寡妇,上要和北元梁王周旋,下要弹压那些虎视眈眈,想要夺走我们土司之位的同族小人。互相支持守望,才有今日稳定的局面。我们虽然没有读过什么书,但也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还望沐大人为我们水东水西全族的彝人主持公道,维护来之不易的和平。”
沐春和陈瑄再次对视一眼:我们小看这两个女人的胸襟和智谋,惭愧啊惭愧。
奢香夫人忍住背部的剧痛,“马晔辱我、打我,我一声不吭,是因担心惨叫声被族人听见,拿起武器闯进军营和马晔军队拼命。无论马晔如何坏,我们先动手,就是我们理亏,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我们百口莫辩。听闻西平侯沐英是沐大人的父亲,也是皇上养子,请沐大人做个见证,倘若将来马晔官逼民反,绝对是马晔先动的手。”
沐春年少调皮时也曾好几次被父亲拿鞭子抽过,沐英至少手下留情,没打算抽死他,鞭子挥得虎虎生风,其实落在他身上力道并不算太大——即便如此,他都疼得满地打滚,惨叫声冲破天际。
但是奢香夫人却生生忍住了超过他十倍的剧痛,疼晕过去都一声不吭,真是个坚强的女性。
沐春忙说道:“奢香夫人深明大义,忍辱负重,都是为了贵州和平。我必定会调查清楚赋税之事。兹事体大,我会将真相写入密旨,禀报皇上,这期间还请奢香夫人和刘大人一起配合,和我演一场戏,应付马晔的催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