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杼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他卖力地想要讨好她,她却全不知晓。
“阿郁。”他轻唤。
她睡得沉,听不到他的声音,一点动静也没有。
自从打算做一个合格的皇后,她的疲惫便越来越难掩饰。然而即使再疲惫,她也会笑着任他索求,哪怕累得中途便睡得不省人事;从前她并不这样,若是累着了,一定会娇嗔着拒绝他,无论他多么想。
这样的苍郁却令姬杼感到陌生。
他所熟识的苍郁是自私的,会耍一些小小的心机,并且不屑于去掩饰;她懒于打理后宫,宁可手中无权,也不愿沾惹丝毫麻烦,更不用说要与这么多人交际,打破生活的宁静。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后,也没有意愿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后。
但现在不是了,她不再懒散亦摒弃了那些自私的心思,认认真真地履行着皇后的职责。
长信宫整日都热热闹闹的,这些宫妃刚走,另一些又来了,除了夜里,再难有两人独处的机会;便是夜里,她也不再任他停留。
“陛下今夜按例应当去别的宫室了。”月至中天,他仍没有离开的打算,她于是出声提醒。
“阿郁不愿朕留下来?”他凑近她,轻轻咬了咬她的耳垂。
她没有笑着躲开,只用依旧平静的声音说:“陛下应当去别的宫室了。”
从前她曾劝他宠幸左美人,可那并非出于皇后的本分,只是因她想快些拥有一个孩子;如今不同了,她只劝他雨露均沾。
“朕不想去。”姬杼忍着心中不悦。
她便不说话了,低下头去不看他。
又是这样。
若他不肯离去,她不会过多言语或是紧闭殿门,而是一整晚都不出声,亦不看他。
姬杼从来都不知道沉默能这样令人想发狂。没有了言语和表情,甚至不知道她心中作如何想,是不高兴还是不在乎。
“看着朕。”他终于难以忍受这样的无视。
她便乖顺地抬起头,用那双不再笑的眸子望着他,眼中平静得不见丝毫涟漪。
他想发现些什么,却只令心情更加差了。
不再纠结于曾经的心结,不再顶嘴,不再偶尔算计他,不再天真地和他说起新鲜事,不再有任何忤逆,她做到的比承诺的更多,他却发现自己并不希望她变成这个样子。
在她作出这样努力之后,对她说“还是做回以前的你吧”?
姬杼说不出口。
生平第一次,他对皇帝这个身份产生了一丝厌恶。
苍郁的生辰快要到了。
这是她第一次在宫里过生辰,但她并没有太大兴趣,甚至没有自己打理,而是全部交给了元千月,任她去安排。
在周朝,皇帝的生辰是要作为节庆日大肆庆贺的,皇后的生辰虽不然,却也比寻常人郑重许多。若是本人有心,也可操办得十分盛大,苍芸便是其中翘楚。至今仍有许多宫妃记得她的生辰是哪一日,每一回生辰都有过哪些别出心裁的心思——印象太深刻,想忘记也忘不了。
再往前细数其他的皇后们,虽然小心翼翼地不去逾矩,但也都极尽折腾之能事。
不说皇后,皇帝的宠妃也没有这样随意打发生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