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来之前,顾长歌就想到了这种情景。
果然和她猜想的一样。
单涛虽然平时寡言少语,却是个十分记仇的男人,尤其是在她曾经伤害过心儿的情况下。
他一定会借此机会小题大做,最好的情况是让她离开墨君邪,或者让她彻底消失。
顾长歌抿了抿唇,深吸口气,面上缓然平静的神态和单涛形成鲜明对比。
她没看任何人,只盯着墨君邪,开口解释道,“末将顾长歌回来,就是因为连州之事前来请罚,末将同样不愿意再失去一座城,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请将军责罚。”
这番话说出口,单涛那郁结的神色才好看了几分,但那双眼睛依旧死死的盯着顾长歌,像是要在她的脸上戳出个洞来。
帐子里都是墨君邪的左膀右臂,都知道他和顾长歌的关系。
如今听闻顾长歌的话,他们都好奇的看向墨君邪,不知道他要如何处理。
按道理来说,确实是要处罚的,但那人可是顾长歌……
他们犹记得在得知墨明煦包围连州城时,墨君邪疯狂的举动。
那时孟州城即便大军压境,他全然不顾,得到消息后只是穿好铠甲,沉默的带上几千精兵,就要强行突破重围前往连州城去支援顾长歌。
敏感机灵的韩孟令第一个察觉到不对劲,忙派人去围追堵截,终于在墨君邪上马扬鞭之际将他拦下。
墨君邪沉着冷静,抬起一脚把韩孟令踹在远处,他顶着皎洁月光拔剑对着他,目光扫过四周,咬牙警告他们,但凡再有阻拦者,他见一个杀一个,绝不留情。
谁都无法阻止他去找她。
但……
墨君邪可是他们的将军啊,是他们抛弃一切决心追随的人,明知道再往前走一步就会跌入万丈深渊,他们食人俸禄为人臣子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
他们不会允许那种事情发生。
以单涛为主,他忽然扑通跪下。
利剑出鞘,泛着寒光的剑刃在火光照耀下,显得更加骇人可怖,单涛将长剑放在自己脖子上,以死相逼,让墨君邪留下,他言辞恳切,提到了万千士兵,只求他冷静下来,切莫冲动,中了墨明煦设下的圈套。
几个副将中因着之前单涛和顾长歌的恩怨,对他逐渐缺失好感。
然而在那一刻,他们心照不宣的站在了统一战线。
顾长歌的死活根本没有人特别在意,只有墨君邪才是这一生最重要的。
他们随后效仿单涛的做法,一一跪在他跟前,将长剑放到脖子上,意图明显。
知情的士兵不约而同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异口同声恳请墨君邪三思而后行。
他们都在逼他。
那天所有在场的人不会忘记,墨君邪孤零零的站在人群之中,是那样的茫然无措,是那样的失魂落魄,他颤抖着手指着他们,失控的大喊大叫,直到后来声音哽咽,捂着脸跪在地上无声落泪。
墨君邪保持着姿势一直捱到天亮。
长风裹挟着深冬厚重的寒气,吹来了细碎的雪花,天亮时墨君邪身上已经镀上了一层绒冰。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一言不发的返回营帐里去。
身后跟着跪了一地的副将和士兵,就那么看着他离开。
墨君邪虽然再也没有提要前往连州的意思,但众人都觉得他和以前不一样了。
比以前更加沉默,更加内敛。
没有人敢发问,甚至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到顾长歌名字。
热血上头的那次以死相逼,是他们做过的最胆大包天的事情。
被司冥箴猛烈攻击之下,他依然能够游刃有余的制定出一系列完美的方案,逼的司冥箴不得不一次次调整进攻计划。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将顾长歌的事情翻篇之时,却在决定将司冥箴彻底打败赶出孟州境内的至关重要战役里,他不经意的走神,被敌军抓住,一只带着剧毒的箭羽穿破昏黄天空,铿然有力的精准射在他心口。
墨君邪当场从马上摔下来。
幸好当时韩孟令就在身边,手疾眼快的将墨君邪抓住,趁着局势混乱,多人以命相护,才将他从嗜血战场上救回来。
司冥箴是大齐的大皇子,骑射之才自然惊世绝艳。
不知道该庆幸墨君邪是福大命大,还是该感谢上天的格外眷佑,那支箭距离心口,仅仅只有一寸。
墨君邪受伤,为防士兵大乱,军心不稳,几个副将商量不要声张。
之后没多久,就收到了来自连州城顾长歌的求救书。
求救书被单涛扣下,自作主张不给墨君邪知道,副将们分得清孰轻孰重,纷纷同意。
他们太害怕墨君邪出什么意外了,因为他们都见识过顾长歌对墨君邪的影响。
顾长歌后来的求救信,被人送来当天一并被烧了。
他们已经将她作为弃子。
墨明煦布下天罗地网,顾长歌断然不会有生还的几率。
他们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一旦被墨君邪知道,他们都难逃责罚,但前提是墨君邪必须要活着醒过来。
墨君邪昏迷了很久,但每一天他都是念着顾长歌的名字度过。
伤口发炎引发高烧,他烧的迷糊之际,会自言自语说很多话。
所有的话都跟顾长歌有关,他念念叨叨求她原谅,求她别离开他。
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