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警官从黑锋山离开后就乘车直奔那个“最不想回去”的地方,耗费了过一小时的车程,来到大东市西部的流湖区,这个城区是老城区,城区道路两旁的绿化树木都生长了过半个世纪,树冠连片成荫,是个天然的避暑公园,周围都是充满文化气息的老房子老建筑,历史纪念馆、纪念碑、博物馆、图书馆、百年老校、老字号店铺等这些记录了大东市悠久历史的印记随处看见,就连在街上行走的也大多是老年人,悠闲地散步、聊天、下棋,生活节奏要比中心城区慢得多。
当抵达一个居民小区之后,高警官下了车开始步行,小区里的楼房也跟这个城区的整体气氛一样,显得很古朴,楼房都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建成的职工分配房,大多七八层高,没有电梯,墙面上覆盖着青苔和爬山虎。
高警官左拐右穿地经过一排排相似的楼群,看上去非常熟路,跟住在这里的老居民一样,但这是我印象中第一次看他来,起先他走得非常急促,毕竟时间有限,但是当他来到一棵高大的木棉树下时就停了下来,用手轻抚着树干,同一时间,我眼前右边的监视显示器出现了画面,那是心理成像窗口反映出了高警官此时的所思所想,画面中出现了一样的居民小区,一群五六岁的小孩在木棉树下玩游戏,其中一个男孩面朝树干站着,然后嘴里说着什么口令,而其余孩子就在他身后慢慢靠近,当男孩说完口令就立刻转过头来,行进中孩子们则突然停止了脚步,保持着各自的动作一动不动,这个游戏好像是叫“一二三木头人”吧?我现男孩的五官跟高警官非常相似,这应该是童年的他吧,不同的是,男孩笑得很开心,像绽开的花朵一样充满朝气,而高警官从来不笑。
离开木棉树,高警官缓慢地往前走,他的步履像灌了铅似的很沉重,看着时间在流逝,我的心是越揪越紧,真想在身后推他一把,短短的五十米路,他走了十分钟,心里成像窗口也不断出现他童年的生活情景,对他来说,这里的每一砖每一瓦都充满着回忆……好不容易来到一幢居民楼前停了下来,面前是昏黑的楼道入口,他再次止步不前,抬头看了看三楼的阳台,晾衣杆上空空如也,围栏上放着几个叠在一起的破旧花盆,看来已经空置了很久。
而同一时间的心里成像窗口则是另一番景象:大小不同、男女各异的衣物挂满了两排的晾衣架,虽然不像那些洗衣粉广告里的那么光洁如新,有些还显得很老旧,但却非常干净,平整而不起皱,每件衣服挂的间隔很平均,没有叠聚,可以看出不管是清洗还是晾晒都很有经验。围栏上放了一排擦得亮的花盆,上面种植的有鲜艳的红花,也有翠绿的盆栽,将整个阳台装点得色彩缤纷,看得出主人培育得很用心。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妇女身穿着围裙,手拿着汤勺,从围栏上探出头来下向楼下的孩子喊着回家吃饭,她扎着简洁而低垂的马尾辫,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在和煦阳光的映衬下显得很温暖,就算不认识她,也可以从她身上散出来的光环感觉到,这是一位称之为母亲的平凡人。
沉浸在过去回忆中,高警官好几次迈出去的脚步都收了回来,但终究还是艰难地来到了三楼一户的门前,只见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镶嵌在掉漆的门框里,而此时的心理成像窗口出现的画面不再想之前一样温馨了,而是像看恐怖片一样惊悚:整个画面不断被雪花干扰,里面出现的铁门没有生锈,但是可以看到门锁被严重破坏,行将脱落,像是被工具强行撬开所致,然后在虚掩而开的细小门缝中开始缓缓流出鲜红浓稠的液体……是血!
高警官拿出钥匙想去开门,但是他的手不知为何地剧烈颤抖,怎么也对不准钥匙孔,无奈之下他伸出两只手紧紧握着细小的钥匙,勉强压低了颤动的幅度,终于艰难地打开了门,其操作之难不亚于空间站的对接,这与他之前用开锁工具开门的干净利落形成巨大反差。
推开门,是一个二十平米左右的客厅,不管是地面还是家具表面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天花板的角落处挂着密集的蜘蛛网,肮脏褪色的窗帘挡住了窗外的一部分阳光,渗透进来的光线也显得很黯淡。
高警官进入客厅之后,突然就像低血糖患者一样,脸色惨白,直冒冷汗,腿脚软地跪了下来,一手撑着地板,一手抓着胸口,面露苦色,他的各项生理指数都呈现虚弱状态,此时的心理成像窗口像出现溢色一般暗红一片,画面中的客厅满地狼藉,有两个面露凶光的彪形大汉拿着砍刀朝着一对年轻的夫妇疯狂地劈砍!鲜血溅射到满墙满地,手无寸铁的夫妇虽然拼死抵抗,但是早已遍体鳞伤,身穿的衣服已经被血液完全浸染,看不见原来的颜色,夫妇当中的妻子与之前出现在阳台的妇女正是同一人,而那个做游戏的男孩此时则蜷缩在墙角里瑟瑟抖,他惊恐的双眼目睹着面前那炼狱一般的场景,最终两夫妇相继倒下,躺在血泊中不省人事,两个凶徒仓皇而逃……
回忆到这里的时候,高警官双手握拳不停地捶打着地面,并嚎啕大哭起来,这就是他童年幸福生活的终结,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急于破案,那么急于擒拿罪犯,以至于无视生命的流逝不断使用时间轮,这是一种深藏于内心的血海深仇所驱使,一旦被刺激,每一块肌肉和每一根骨头都会做出下意识的举动,而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