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他在害怕吗?他害怕那些人说的,都是真的。
他害怕她真的是个妖女,这所有的灾难,全都是她带来的。所以他就隐瞒她,欺骗自己,欺骗所有的人,让她不知道,假装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顾婉本就气的不轻,此刻更是越想越气,见宁卿只站在她的面前,静静地看着她也不说话,心中的愤怒,更是被推到了顶点。
她用力在他胸前一推,大声吼道:“对,我就是妖女,所有的灾难都是我带来的,你烧死我啊!”
层层叠叠的委屈,轰然聚集一处,刹那间演变成滔天的巨浪,瞬间袭上她的心头。
她就说吧,什么人都不值得相信,哪怕是与她最亲近的人,与她一起生活了这好几年,并孕育了两个孩子的人。
什么都没发生的时候,尚可以平安无事,但到今天这地步,他还是不相信她,还是会怀疑她。
真的像是众人所说,她是个妖女,是不祥之人,是她为这里带来了许多的灾难?
顾婉觉的她不是,但又如何解释她本不属于这里的事实?
虽然这么多年了,有时候她自己都忘记了,她原本不是这里的人,她是早就该死去的人,但阴差阳错的,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她残留的灵魂竟然就来了这里,借着另一个人的身体,就这样活了下去。几年来,从没发生过任何意外。
她本来都快忘了的,忘了她本不属于这里,她也打算将这个秘密彻底埋藏在心底,谁也不说。这样就谁也不知道,不知道她是个异类。
毕竟,这种事,太过于匪夷所思,想来不管是何人,都不能接受的吧?
在她的盛怒之下,面对她的歇斯底里,宁卿并没有什么表示,也没有解释一二,仍然静默地看着她,用那种若有所思的眼神。
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只是她的气话?
顾婉承认,她对他很失望。不管他做了什么,即便他将这事隐瞒了她,其目的是出于保护她,她也仍然感觉伤心,感觉失望。
终究,他还是害怕的,还是不能接受那样的她。
之前很多次,她都差点对他说了自己的来历,但后来仔细想想,还是忍住了。她其实也不忍心让他知道,因为她贪恋他,不想离开他,不想看到他为难的样子,失望的样子,愤怒的样子,亦或是,绝望的样子。
所以,为了不让他知道,她一直不说。她怕如果哪天她告诉了他,他会完完全全地把她当成妖怪,会烧死她,或是以其他的方式杀了她。
如果真有那一天,死在他的手上,顾婉不敢想象那会是怎样一种凄怆悲凉的场面。她也觉的自己没有一颗如此强大的心,去承担一切后果。
但不想,到最后,还是闹的人尽皆知。
顾婉知道他作为楚湘的主人,对这里的人,真可谓是尽心尽力。那在众人的逼迫之下,他又会如何?会不会迫于压力,将她杀死?
就算他不忍心,那其他人呢?为了朝廷的稳定,为了安抚民心,皇帝又会怎么想?太后又会怎么样?
顾婉觉的心很乱,纷纷扰扰的,又很悲,很凉。她说不出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与她为敌一样。霎时间,她站在了所有人的对立面,失去了夫君,失去了家人,失去了朋友,甚至失去了所有与她可以相安无事的人。
她问自己的心,无声地问全世界,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但没人回答她,她也找不出答案,只有失望,悲伤,和恐惧,在堪堪不能再承受任何情绪折磨的心里一点点地蔓延,滋长。
她的确在害怕,在恐惧,她一人之力,如何对抗全世界?就连现在慌乱不安的楚湘百姓,她都对付不了。
生平第一次,她萌生了一种想要逃避的念头,想要远远地避开了这一切。
但又能逃到哪里去?回到那本该属于她的地方吗?刚来这里的时候,她就很想知道,该如何回去,现在,她仍然很想知道。
这个地方,终究不能接纳了她。
双目早已通红,眼泪早已将昔日明亮的双眸浸的更为透亮,但她却强忍着,不让泪水滑落。
她还在坚持着,在倔强着,哭有什么用?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只是白白浪费力气罢了。
僵持的场面,两人谁都不说话。
顾婉已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他要是真的认定她就是个妖,想要让她死的话,那她也只能认命了。不然的话,又能有什么办法?逃,逃不掉。打,打不过。
若是死在他的手上的话,应该会比死在别人的手上好很多吧。
这么多年的相伴,只希望他能让她死的痛快。再有,若是可以的话,照顾好孩子。
她不舍得他,也不舍得孩子。
顾婉低垂下眼眸,不看他。但就在此时,忽然感觉有人在扯她的衣角。
她低头一看,一双如同春雨浸润后的青山一般明亮清透的双眸,映入了她的眼。
“妈妈”,小包子低声喊她,像极了宁卿的那双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担忧和害怕地看着她。
刹那间,顾婉再也忍不住,泪水轰然而出。
她怎么忍心舍弃自己的孩子?
然而,她却并没有放纵自己,而是擦了擦眼泪,摸了摸孩子的额头,让他先出去。
不管怎么样,她都不希望被孩子看到,不想在他的小小的心里,留下阴影。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愿意接受任何后果。
她本就是该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