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将落,三人说着话,一旁只留了贴身的小厮。晋王府的花园比起其他府邸要简陋不少,慕容则不爱那些个奇花异草,整个院子里除了些常绿耐寒的树,连花都不多一株。
可就是这样一个园子里却空出了一大块地,明显是要种些什么东西的。只是主人没发话,下面的仆人也不敢私自动手。管花木的思来想去觉得该是要问问的,可又没那个胆子敢去问慕容则,便提了两壶好酒问到墨玉头上。
墨玉瞧着书房夜夜不熄的烛火,轻叹了口气,于是那地便被晾在了哪里。
拓跋睿盯着那块空地怎么瞧也不顺眼,他喝了酒又吹了些风,整个人就有些上头了。这人一旦上了头就开始拗起来了,仿佛天地之间唯有他一人识得真理,就是惯的。
他非要把湖边的石头移到这块空地上来,原话是空旷旷的地太打眼。
慕容绪哭笑不得,这花园子里的哪块假山怪石没有几千斤上万斤重,若是说挪就能挪,那是神仙了。
偏偏跟醉汉讲不得道理,拓跋睿撸了袖子自个往假山那头走,他的小厮铜板劝不住只能跟在后头,幸好他没有选中湖边的假山,不然铜板还要费心劝他离水远一些。
慕容绪不准备陪他一起闹,他使唤了自己的仆从一起跟着,也是怕拓跋睿出什么意外。
人一走亭子里就安静了下来,慕容则不是个喜欢说话的,慕容绪也差不多。两个人一人一桌,只听见酒水被倒进酒杯里的声音。
三指宽的酒碗里装着黄澄澄的酒,酒面上映着人脸,只留着半个下巴,看不到眼睛。
慕容绪端着酒垂着眼,他酒量比不得拓跋睿,今日自然不是来同慕容则喝酒的。但是因为拓跋睿的一打岔,搅得他心神紊乱。
他是姓慕容,可他的母族却是出自八大部的贺赖家。
步六孤颉雷厉风行地处置了一批人,其中也有贺赖家的属臣,能混到大柱国这个地位的人谁不是人精,慕容则能看出来,他们就看不出来?
不是看不出来,而是步六孤颉的背后牵扯太多。他的姓氏,以及他背后高高在上的燕帝,都是他们所需要顾及的。一时谨慎便损了左膀右臂,这个亏谁都咽不下。
只是步六孤颉起的头,又有拓跋家做陪、独孤家做引,八大部牵进了三家,难免让人投鼠忌器。蛛丝结网,牵一发动全身,谁也不想唇亡齿寒不是?
慕容绪眸光一凝,端着酒碗一饮而尽,随后将碗往桌子上一扔,发出吭噔的响声。慕容则闻声向他看来。
帝王本无情,能借着丧子之痛处置了一批八大部的左膀右臂,若是成了便是大燕千古一帝,若是不成也不过折损了一个少年臣子,他的父皇当真是好手段。
那么他处置慕容则究竟是为了什么?做到王侯这个爵位,谁不养点兵,屯点粮。这是在整个燕国都心照不宣的事实,若是为了这个,到叫人觉得有些欲盖弥彰。
夺了他的职,却又没有削了他的爵。不再是小司马,却仍然是大燕晋王、征西大将军。不伤筋不动骨,这样的举动让他想起了蜥蜴,自断一尾却能保命。
慕容绪唇间勾起一个笑来,回看对方。
拓跋睿笔直地往假山走去,到了假山面前后他倒是不闹了,一屁股坐到了假山上看起了夕阳。
不过一斤二斤的黄粱酒,哪儿能真醉啊,不过是找个借口溜出来醒醒神。
拓跋睿沉着脸,是个人都能瞧出他心情沉重。铜板杵在一边不敢多嘴,只要拓跋睿不上山下水,发发呆算什么。
慕容绪的小厮远远地瞧见主仆俩这样也知道没什么需要他的地方,于是又走了回去给主子报信儿。
他刚进了亭子,只见慕容则与慕容绪四目相对,气氛一时有些凝滞。然而他这么一来,这亭子中的空气仿佛又流动了起来。
慕容绪笑着问:“怎么,那愚公的石山搬好了?”
调侃的话一出口,仿佛方才的一切不过是梦一般的错觉。慕容则举杯掩了半张面,眼神也随着慕容绪的话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小厮心神一凝,开口说:“拓跋少爷在假山那儿醒酒,瞧样子怕是不打算搬山了。”
慕容绪好性儿地呵呵一笑,慕容则也配合的勾了勾唇,就在此时几人同时听见远处传来了不小的喧闹声,其中还夹杂着女子的嗓音。
慕容则猛地起了身大步向外走去,慕容绪不明所以地跟在他的身后。两人寻着声音走了过去,只瞧见不远处的草地上围了一群女人,其中有个背影让慕容则极为熟悉。
“你在这里做什么?”慕容则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不少,不难听出里头的怒气。
“七嫂?”慕容绪有些摸不着头脑,七哥这是在冲七嫂发火?
萧若珩转过身来,藕紫色的长裙在地上划了一个圈,像是湖面的涟漪一般漾了开来。萧若珩眉尾一挑,冲着两人弯了弯膝盖,算是福了一礼。她身边的丫头也散了开来,露出了身后倒在地上的拓跋睿。
慕容则的心像是突然停了下来,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手指已经探上了拓跋睿的脖颈。脖颈血脉强而有力,透过那一层薄薄的皮肉传递了过来,慕容则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怎么样了?”慕容绪问
“没事,只是晕过去了。”
慕容则抬眼看向萧若珩,对方已经退得有一丈远了,他神情有些复杂。
大概是瞧出了慕容则心中的想法,萧若珩主动开口说:“妾身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