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周,出入城郭需要手持文书,这是为了方便缉拿盗贼,且为了避免流匪混入城中对百姓造成威胁。
慧光禅师是深受百官臣民爱戴的高僧,有皇帝钦赐的度牒,出入任何地方只要手持度牒,就不需要去官服开具文书。
薛婵所打的,正是这个主意。
与舅舅、舅母商议妥当,薛婵才走出书房。
在王家又待了两日,这两天温氏一直带着下人们收拾行李。
此次回京,以后不会再回来了,因此需要准备的东西很多。温氏带着王琼、薛婵四处采买太原特产,而后命送礼给京城中的亲人,几次三番过去,王家的下人所剩寥寥。
只剩王崧的四个亲信,妻女回京以后,王崧还会在太原在待半年,身边不能没有人。当初跟着王家人来太原的下人,只剩下温氏身边的一个嬷嬷、一个大丫鬟。来太原后采买的下人们仍然留在王家。泗青也跟随着马车离开了太原,王琼和薛婵身边各自留了汲红和碧荷。
泗青临走时,拉着汲红的手,涕泪涟涟的哭道:“我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的照顾姑娘,呜呜,你笨手笨脚的,把姑娘交给你我真不放心。”
汲红面瘫着一张脸,好吵啊,真想把帕子塞到她嘴里。
薛婵也按了按额角,这么聒噪的丫鬟,真想把她一脚踹飞。
王家的下人遣散了大半,整个王家顿时冷清了下来,姐妹俩手挽着手在院中散步。
转过抄手游廊,二人站在一处欣赏着池塘春柳,碧荷去取来鱼食鸟食,供姐妹俩喂鱼逗鸟。
“姑娘,谢公子就住在对面厢房。”碧荷抬手指着湖对面说道。
这两天谢琢早出晚归的,总也见不到人影。
薛婵往湖对岸看过去,却见两天没见到人影的那人正好打开门往外走出来,那人对她的目光似有所察,抬头看了过来。
薛婵朝他挥挥爪子,“谢公子,好巧。”
隔着这么远,谢琢当然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但见少女立在湖边,她今日穿了妃色的绣裙,远远瞧着,就像是一朵嫣然怒放的桃花。
薛婵指了指湖心凉亭,示意几人到凉亭说话,碧荷则去准备茶水点心。
“这两天鲜少见到谢公子,都快忘记谢公子长什么样了。”王琼笑道,又望着一碧如洗的湖面,“现在天气还算凉快,等入了夏,四处都是蚊虫,咱们可就没有闲情逸致坐在亭子里说话了。”
说完三人都沉默了,等离了太原,回到京城,到时候几人还有机会聚在一块儿吗?
这两日谢琢虽然不常在王家,但是也知道温氏安排的事情,知道温氏母女并薛婵已经筹谋好回京的计划了。
不能再见到谢琢了吗?
似乎……
薛婵眼中神采黯淡了下来,总觉得心中有块地方空落落的,说到底也认识几天了,如果没机会再见面,总归是有些遗憾的。
谢琢捏了块桃脯送入嘴中,却被酸得眉头一皱,这么酸的东西,怎么两个姑娘都这么爱吃。
自从认识谢琢以来,他一直都是风姿翩翩的样子,甚少看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不由觉得十分有趣,目光一直凝在谢琢的脸上。
少女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忽闪忽闪的,盛满了世间所有的灵气和慧黠,她看人时,总是无比的认真。
谢琢从未见过这样明亮的眸子,无论走到哪儿,无论过去多久,都不会忘记这样一双眼眸。
离别总是令人伤感的。
第二日,天还未亮,王家上下便已经火烛辉煌,原本计划离开太原的日子正是今日。
一家人坐在一块儿吃早膳,王崧又叮嘱了妻女和外甥女几句,倒是温氏对他依旧十分不舍,若不是放心不下两个女孩,又想念两年半未见的两个儿子,说什么也不愿意离开自己的丈夫。
一辆马车从后门驶出,这马车外表上看起来朴实无华,实在不像是官宦家的马车。
太阳刚刚升起,阳光穿透空气中的尘埃,尘粒被折射得五彩纷呈。
在太原生活了这么久,突然离开,倒是有些舍不得。
太原四方各有一个城门,从太原前往帝京的必经之地,乃怀德门。
上午,街道上车水马龙,正是一天当中最热闹的时候,也是最容易滋事的时候。太原城门领鲁昴率二百亲兵守着怀德门。
鲁昴是个高大威猛的汉子,面色黝黑,一脸憨相,他正手持阔刀,在城门口走来走去。
一队车马晃晃悠悠的驶向城门口,在城门口停下。
“鲁大人。”
鲁昴正交代手下事情,忽然听到有人喊住他。鲁昴回头,见慧光禅师朝他招招手。
“禅师,您有什么事?”
慧光禅师笑容和蔼可亲,整个人身上就像弥漫着一阵佛光。“鲁大人,贫僧这岁数大了,忘性大,先是丢了陛下赐给贫僧的官牒,前去巡抚大人那里开具的文书又被遗忘在寺里了。真是老了,不中用了。”
鲁昴忙道:“禅师这是要出城?您是贵人,出城没有文书也是可以的。”
“这怎么行,这不是坏了规矩吗?”慧光禅师满脸为难道,“要不贫僧让小徒弟回寺中拿吧?”
鲁昴摆摆手,咧着嘴笑道:“这一来一回的得多麻烦,您先出城吧,等回头让您的徒弟赶上您就是。”说完便放慧光一行人出城了,而慧光的徒弟——一个年约十六七岁年轻的僧人则骑快马赶回龙泉寺取文书。
日正时分,正是太原四城门卫兵换班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