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歇了午觉起来,闲着无事,便只着里衣,在屋内走了一圈。
屋里头空荡荡的,除了破旧的家具,连个小孩子能玩儿的玩具都没有。
这样的环境别说大人了,就是小孩儿也会憋疯的。
裴清殊郁闷地坐了半下午,总算等到绿袖提了晚膳回来,和孙妈妈一起摆饭。
裴清殊一天没怎么活动,根本不觉得饿。恩嫔好像有心事,吃得也不多,一直频繁地向俪妃望去。俪妃倒是神色如常,好像什么都没注意到似的。
一顿饭下来,几乎都没有人开口说过话。和上午一样,俪妃吃完饭就要走。恩嫔以往都会留下来陪外甥一会儿再走的,今儿却是撵上了俪妃:“妹妹等等我。”
孙妈妈和绿袖对视一眼,知道恩嫔这是打算说给裴清殊找养母的事情了。
裴清殊看了,心里头着实好奇。趁着绿袖她们收拾碗筷的当口,他便悄悄地跟了上去,凑在门口偷听。
冷宫里除了一个疯掉的纯妃之外没有外人,所以恩嫔和俪妃说话时也就没有那么多顾忌。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足以让裴清殊听得清。
“殊儿这几日气色好多了,妹妹也可以安心睡个好觉了吧。”
俪妃毫无波澜地看向恩嫔:“姐姐想说什么?不如直言。”
宫里的主子说话,少有人像俪妃这般直来直去的。不过恩嫔从小和她一块儿长大,早就习惯了俪妃如此行事,闻言也并不生气,仍旧十分和气地说:“那姐姐就不跟你客套了。我是想着,殊儿年底就满五岁了。其他皇子,到了这个年纪都要开蒙……不知妹妹对此作何打算?”
俪妃轻笑一声:“我还当姐姐要说什么。你又不是不知,我别的没有,笔墨纸砚倒是不缺。咱们两个又都不是睁眼瞎,帮他启蒙便是了。”
“那怎么成!”恩嫔早就猜出俪妃的想法,可听到之后仍然有些着急:“我们都是女流之辈,如何教导得了殊儿!”
俪妃不以为然:“女子又如何?莫不是因为身为女子,我读的书,我写的字,便与男子不同了吗?”
恩嫔懊恼道:“我才疏学浅,辨不过妹妹。可妹妹心里应当有数,殊儿要是一直待在冷宫里,他这辈子就算完了!”
俪妃怏怏不快地说:“姐姐和我说这话又有何用?陛下心里早已恨极了我,也恨极了殊儿……”
裴清殊听到关键之处,不由心跳加速。他正屏息凝神,期待着俪妃接下来的话时,绿袖突然从背后冒了出来,着急地叫他:“殿下怎么出来了?日头都要落山了,快些回屋歇着吧!”
跟村里人打听过后孙妈妈才知道,原来这家人已经有三个儿子,四个闺女了,根本不缺儿子。赵家当初的那些遗产,全都被族人瓜分了。她娘家人闹了一场,才把她的嫁妆抢了回去。可她娘家又没有人愿意抚养虎儿……
难怪虎儿会过成现在这个样子。
孙妈妈提出要把虎儿领走的时候,那家人一点都没有舍不得的意思,只是张口跟孙妈妈要钱,说他们抚养虎儿这些年花了不少银子。
孙妈妈检查过了,虎儿虽然瘦弱了些,但身上并没有什么伤。她想了想,没有交出裴清殊给她的那锭金子,只是把自己那二两银子的月钱给了他们。她性子良善,觉得不管怎么说,他们都给了虎儿一口吃的,没有虐待虎儿。至于说养虎儿花了多少银子……在乡下的开销本就不大,她夫君当年留下的遗产,足够养这么一大家子好几年了,她不欠他们的。
领走虎儿之后,孙妈妈忽然迷茫了。距离裴清殊开蒙还有半年时间,她还不能带虎儿进宫。
要是不回宫的话,她现在手里有一个金元宝,自己带着虎儿,做点小买卖不成问题。
可是,裴清殊该怎么办?他才从冷宫里出来,身边只有她一个熟悉的人,她不能离开裴清殊……
手心手背都是肉,孙妈妈没有办法,只能领着虎儿回到自己的娘家,求她哥嫂暂时抚养虎儿。
她哥哥听说孙妈妈从冷宫里放出来了,还住进了淑妃娘娘的寝宫,听了之后倒是有些松动。可她嫂子李氏就没那么好说话了,一直阴阳怪气地说家里没钱,手头紧,养不起虎儿。
孙妈妈见嫂嫂不乐意,忙把那金元宝拿了出来。
一个金元宝大约能换六两银子,孙妈妈的哥哥现在给富贵人家做长工,一年所得不过十几两银子。
像孙家这样的普通人家,平时用的都是铜钱,使银子的时候都不多。冷不丁见到金子,李氏当即双眼发亮,略略思索后便答应下来。
孙妈妈看着瘦弱的儿子,心疼地拜托哥嫂好好照顾虎儿。再过几个月虎儿也是要入宫的,现在这副模样实在难以见人。哥嫂皆应了,留孙妈妈吃了顿饭,才送她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