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丢一愣,好不容易逼退的泪水一下子决堤了,他努力抬头瞪大了眼睛,不让泪水掉下来。他明白弟弟为什么爸爸不在身边的时候不好好吃饭了,因为不好好吃饭,爸爸会凶凶地过来说,点点知道自己犯错误之后,会低着头捏着小手站着,左边的小肉脚踩在右边的上面,低头认识错误一会儿,他就嘻嘻笑着跟在爸爸身后,颠颠儿地去吃饭。
“哥哥?”
丢丢按住弟弟的脑袋,不让他抬起头,他说:“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不让他看到自己的眼泪。
大点点乖巧地应着:“嗯。”
午饭一如既往的精彩,没有因为主人不在而逊色半分。圆滚滚的糖醋丸子裹着浓稠的酱汁,泛着油亮的光泽;金黄的半凝固煎蛋覆盖在炒饭上,蛋液上淋着仇宝成秘制的咖喱酱,小块的土豆丁和胡萝卜丁在酱汁内清晰可见;鸡蛋羹里的鱼肉是鳕鱼,白嫩可爱;还有一道乳鸽汤,小小的翅膀已经撕了下来放在了点点的盘子里,他最喜欢吃翅膀了。
给小宝宝做的水饺是成人版本的三分之一大小,擀得极薄的皮经过水煮变得透明,可以看到里面白嫩的鱼肉内裹着红红的虾仁和黄黄的玉米粒。
多么丰富的一餐呀,但所有吃的人食之无味,味如嚼蜡。
客栈没有了主人,再美好的餐点也没有了光彩。
走出客栈去往红叶镇,找到镇医院走进去。小镇医院医疗水平有限,哪怕小镇东山那儿住进了很多非富即贵的人,镇医院依然没有什么改善,因为人家小区里就有诊所,比小镇医院靠谱多了。
小镇医院是不怎么样,但设施设备齐全,还有让东洲市医院乃至于省医院望尘莫及的无菌特护病房。不过,高端设施没有相匹配的技术人员进行使用,平时放着落灰。而这段时间,特护病房内住进了一位病人,要不是有营养液挂着,这人怕是已经死了。
“小王,你动作轻些。”护士长轻斥小护士。“在医院,你怎么穿了带跟的鞋子,哒哒哒发出来好听吗,还不快回去换。就准许你犯一次这样的错误,让我见到了下一次,你自己写辞呈吧。”
被训斥的小护士紧张地泪花在眼睛里转悠,“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早晨上班起晚了,没有来得及换。”
“这不是理由,还不快去换。”护士长柳眉微皱,人家病人家属拿出大笔钱让病人住在这里,是要最好的护理环境的。更何况,这人还是副院长孟大夫特意关照的。护士长推着车,来到了特殊病房前,她轻轻敲了两下门,哪怕知道不会有任何回应,她依然轻声地说着:“章先生,换药时间到了。”
说完了,等待两个呼吸,护士长推门走了进去。特护病房房间内,只有一张病床,床上躺在犹如纸片一般单薄消瘦的男人。护士长记得,七天前送来时,这人少了手脚但身体强壮,只是短短的七天啊,就成了现在的这般摸样。
唉,不吃不喝,单靠着营养液,怎么可能健壮起来。自己的求生意志没有了,医疗救治不过是拖延时间。
多么风姿卓绝的男人,怎么就了无生气了呢。
“章先生,我给你换药了。”
床上形销骨立的男人睁着眼睛直直地看着白皙的天花板,深邃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看不到任何的情绪,什么都没有了。
他死了,死掉的是他的灵魂,跟着秦深一起去了,留下的不过是一具叫做章俟海的躯壳。
······
因为望乡客栈没有了主人,客栈离关门歇业没有多久了。再没有新主人之前,渡船不会靠岸,靠在幽冥鬼蜮渡口的渡船上,渡船的主人秦言已经知道了儿子的事情。
他站在船头,望着三途河河面,幽幽地叹息了一声,“他回去了。”
“你从来没有和我说过,秦深竟然有这样的身世。”渡船管事蔡玉涙拿着一件斗篷披到了秦言身上,他们两个和好了,感情一日千里,毕竟是多年的笔友,了解彼此,跨出去那一步很容易的。
秦言说:“我和你说过不止一次的。”
“嗯?我怎么没有任何印象。”
“你问我秦深的另一个父亲是谁,我和你说过,没有。”
蔡玉涙反应了过来,恍然大悟,他恼恨、吃醋了多年的事情,答案就是那么的直白了当,秦言从一开始就告诉了他答案,只是他没有选择相信而已。
秦言向前一步,手扶住栏杆,“不知道以后他们怎么办?秦深有着爱人,有着孩子,天帝真就无情无心吗?”
“不知道。”天帝乃是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之后出现的第一个神人,是唯一有资格喊盘古大帝为父神的,高高在上的身份离他们太遥远、太遥远了。
被惦记着的天帝在干一件大事儿,修复全线坍塌的黄泉路可不是容易的事情,就算是天帝出马还要打个腹稿、做好准备、养足精神、蓄积力量,七天的时间,已经是他全力以赴最快的速度了。新通的黄泉路更宽更高,墙壁进行了加固、地面做了平整,还更加美观了。
有鬼差悄声地议论着——
“天帝闭关,是提高审美的吗?”
“怎么可能,天帝的审美一向很好。”
“那以前?”
“黄泉路是通往哪里的?幽冥鬼界耶,是鬼走的地方,就应该阴暗潮湿,现在的,哪里像黄泉路?阳间公园的情侣大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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