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鹿溪去医院,所有的检查数据病理分析报告也都出来了。
陶瑾是陈荣辉的主治医生,叫林鹿溪去会诊。
两人默默地走进会议室,里面坐着几个医生和记录员。
陶瑾打开ppt,是一张x线摄片图。
陶瑾站在屏幕旁边,开始叙述病情:“肺组织多肽抗原明显增高,表明癌细胞有逐渐扩大的态势,两侧肺叶均有占位病灶,且已转移至淋巴……”
林鹿溪虽然听不懂这些专有名词,但是可以明显感觉出病情的严峻,治疗相当棘手。
“首先需要手术,阻止癌细胞的进一步扩散,随后|进行放化疗的同步治疗……”
……
走出会议室,林鹿溪的手机开始响起,是房屋中介打来的电话,林鹿溪说自己现在有些忙脱不开身,问明天去可以吗,那边说可以。
林鹿溪和陈荣辉依然是你不言我不语的状态,似乎达成了一种约好的不言的默契。
林鹿溪下午回家做饭,陈辰也已经放学回来了。
两人吃过饭,陈辰提出想去医院,两人就带着饭盒一起去了。
走到医院前的一个路口,林鹿溪远远就看到医院顶楼天台站着的人。
陈荣辉!
林鹿溪右手还拎着保温盒,单手覆上陈辰的眼睛转身,下巴放在陈辰的小肩膀上,让他转身面对着来时的方向,慢慢说:“陈辰,你听姐姐的话,现在乖乖待在这里不要动,等会儿我过来找你,好吗?”
“姐,怎么了?”眼前是一片黑暗,陈辰很好奇姐姐忽然的举动。
“你在这里等着,不要动。”林鹿溪没有回答陈辰的问题,陈辰靠着路边的树站在那儿,听话地连脸也没转过去,只盯着来往的车流。
……
林鹿溪赶到医院的时候,尸体已经被抬走了。
她没有想到他会走得这么快。
不用再折磨自己了。
但是似乎心里并没有那么轻快,因为他的离去一定会带给另一个人永远的伤痛。
陶瑾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没有散去的人群,那些好奇的围观者还在对着警戒线内的血迹指指点点。
明净的玻璃上倒映出林鹿溪慢慢走过来的身影。
“一切都结束了。”陶瑾捏了捏眉心说道。
这几日的工作量繁重,加上林鹿溪的精神状态,心都快分成八瓣了,早就心力交瘁了,身体负荷也几乎到了临界点。
“嗯,结束了。”话语很平静,
“什么都不用操心了,以后不用再那么辛苦了。”
陶瑾很想上前去抱抱她,告诉她你以后可以不用那么像个大人一样了,不用那么拼命地挣钱,不用为了生活奔波地不顾自己了,不用为了他再每天提心吊胆了。
噩梦结束了,你走出来了。
林鹿溪听到这句话,鼻子很酸,眼睛似乎也看不清前面的人了。
陶瑾走过去,看到她的眼睛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闪动,双手揽住她的肩抱着她,周围所有的人都变得模糊,变得无关紧要,不怕别人看到,只有眼前的这个小姑娘是清晰的。
林鹿溪的脸贴在他的心口处,两人没有说一句话,林鹿溪小声地抽泣,眼泪透湿了陶瑾的衬衣。
陶瑾轻抚着她的后背,瘦弱身体在微不可察地颤抖,陶瑾的声音似乎染上了喑哑,喉间像是有一层砂纸,声线沉稳而又冷静,“没事了,以后都没事了。”
……
一个小时之后,林鹿溪回来。
陈辰在原地踱来踱去,似乎等得有点儿着急了。
“陈辰,姐姐要告诉你一件事情。”林鹿溪看着他的眼睛,把手放在他的肩头上。
林鹿溪很认真的语气吓到了陈辰,不复往日里的温柔。
“嗯,姐,你说吧,我在听。”
林鹿溪轻叹一口气,不知如何开口,面对陈辰站了许久,轻声道:“一个人如果从这个世界上走了,是因为他和这个世界的缘分走到了尽头。”
陈辰忽然哑声大哭,他听懂了林鹿溪的话。
小小的胳膊抱着膝盖蹲在树边,眼泪落在透水砖上,形成一片片的水迹,身体剧烈地抖动,似乎都不稳当了,林鹿溪蹲下来抱着他。
天色昏暗,楼下的血迹已经清理干净,围观的群众已经清散,救援人员也已经撤离,林鹿溪带着陈辰去看陈荣辉的遗体。
停尸房的温度低得可怕,明晃晃地灯光打在白布上,落在不锈钢栏杆上翻出银晃晃的光线。
当医生掀开白布的时候,陈辰眼睛红肿又忍不住放声哭泣,扑在陈荣辉的身上抱着那具冰凉的尸体,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死别,是至亲的亲人,虽然他并不完美,他和自己最爱的姐姐处处做对,但他是和自己有血缘关系靠得最近的人。
那个自己分数高的时候会摸着自己的头说句考得不错,儿子有出息。
那个喝醉了酒还是会往家里给自己带饭的人。
那个会省下酒钱给自己买作业本的人。
死亡是因为活着没有一点的念想,没有一根稻草,没有一点光明。
人生即便再走二|十|年,三十年,也是可预见的潦倒和黑暗。
所以陈荣辉背负着愧疚、无望离开,他知道陈辰一定不会没人管,而自己再活着不是被打死就是被饿死,自己走吧。
清冷的月光被抹去了所有的温度,落在地上像是明晃晃的刀光。
停尸房门口那个小孩抱着肩膀哭了整夜。
从小就颠沛流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