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春儿的说辞,他的确是一个正人君子无疑,而我当时也的确是同意这一点的。但回过神来,仔细一想,便觉得其中有些不对味了——如果他真有这么正直,那应是在平日的来往里就能死守男女大防的,而不是频频做出让春儿忍不住多想的举动,然后轻飘飘的以春儿有婚约在身为由,干净的撇清了他的嫌疑,招惹得她为他犯傻,为他伤心。”
冯氏叹息道。
“况且,他若真是个拎得清、有担当的君子,就该正视自己有妇之夫的身份,把责任先揽在自己的肩上,好好的反思,而不是一股脑推给了春儿受着。至于他所谓的疏远,也不像是真正就远了她,反倒像是在欲拒还迎,吊她的胃口。”
冯氏虽不懂何谓套路,却晓得一个人假使真的铁了心要和另一个人形同陌路,那多的是绝情的法子。如果会搞得藕断丝连、黏黏糊糊的,要么是别有所图,要么是立场不坚定。
“我相信,春儿这丫头不是个自作多情的轻浮性子,只是被人拿捏的一时昏了头,险些做下傻事。为了稳住她,我已经答应了要帮她打听那个人的底细,再做从长计议。”
冯氏又叹息道。
“啊?”
韦临风直听得头昏脑胀。
原来春儿她执意退亲不是为了要回被丈人扣下的彩礼,而是仅仅为了一个男的,就闹成了那样?
真是……勇气可嘉。
另外那男的真是枉读圣贤书,不顾人伦,舍不得把妻儿老母接上一道享福就算了,居然还心安理得的做起了fēng_liú种子?
真是……有辱斯文。
但春儿这种扎根于田园农家的傻闺女似乎就喜欢这种不接地气的调调,貌似已情根深种,无法自拔?
真是……话说回来,她自己到底拔没拔啊?
“你的心意是好的,可这种事,你为何要去找岳母打听呢?她很少出门,想必是不会得知那些消息的。倒不如让我出去打听得了。”
韦临风虽有些犯迷糊,但仍是主动把差事揽了过来,然后带了点讨好的神色,看向她,“素素,大哥没几天就要出远门了,你帮我想想,到底该送他什么才好?”
“出远门?”
冯氏微讶道。
“你们去采荷叶的时候,我碰巧看到他从爹那边出来,回他自己的屋里去收拾东西,看他的样子挺心不在焉的,感觉怪怪的,就进去问了他几句,还把他吓了好大一跳呢。你知道么?原是他已经答应了爹,要去县衙里打杂。虽说事务繁琐了点,人情复杂了点,还可能会受窝囊气,但每个月既有银钱拿,又有粟米领,逢着过节还会一些好东西,若是得闲了,还能好好准备下春闱的事。相信以大哥的才干,一定不会让爹失望的。”
韦临风面上是真心实意的喜色,显然是为玉树大兄弟感到高兴的,且丝毫不觉得韦老爷子是在偏心大房,只晓得照顾大房的前程,却忽略了他这个二缺。
“他走了,那大嫂呢?”
韦临风是个心宽的,冯氏则是个恬淡的,也不会去计较大家长偏心与否的问题,而是想到了别处,“这个差事是得来不易的,费了爹好一番心血,他自是没有为了大嫂就白白放弃的道理。但比起我们村里来,县城那可是一个花花世界,他独身一人出去,大嫂如何能放心的下?”
“没什么不放心的!反正他……”
韦临风正说着话,突然也如冯氏先前那般卡了壳,但他没有冯氏的机变,因此卡了半天也没圆过去,只得在冯氏的逼视下老老实实道:“反正他呆在家里,大嫂也未必能放心的下。”
“为何?”
冯氏眉心一跳,问道。
“这件事,我也忘了跟你提。”
韦临风的右手无意识的伸出,在脑袋上挠了挠。
冯氏很熟悉他的这个小动作——每当他感到为难、尴尬或羞窘时,就会如此。
“你记得么?前些日子,我总是早出晚归,一回来就累得跟你们娘仨多说几句话的精力都没有,躺下就睡了。之所以这样,并不完全是因为给丈人赶农活折腾的,而是……我看到,大哥他……”
韦临风犹豫了好一会儿,方道:“我看到他躲在一堆茅草后面,偷看以前的大嫂帮夫家刨土和扯草。”
然后满面震惊,“万万没想到的是,大哥他竟这般有闲情,这一看就足足看了两个多时辰,期间不时有蚊蝇在茅草堆里嗡嗡的打转,围着他乱飞,他愣是没动上一下。我以为他睡着了,可他眼睛分明是睁着的,一直死盯着她瞧。你说,他是不是对她还余情未了?”
“哦。”
敢情你现在才知道啊?
冯氏懒得去吐槽他了,只木然应了一声。
“这下就轮到我左右为难了。”
韦临风挠头的力度瞬间加重了很多,“素素,你晓得我一直就想要对大哥好的,可他总跟我客气,不肯领情,我就想着如果我对大嫂好了,那也就是对他好了。”
但现在的问题是——先头的大嫂是他的大嫂,如今的大嫂也是他的大嫂,那么,他到底该帮哪一个大嫂呢?帮先头那个,就是对如今这个不仁不义;帮如今这个,就是对先头那个无情无义。
“如果都不帮,由着大哥胡来,那就是对他的放任,对他的疏忽,对他背信弃义。”
韦临风觉自己竟是一头钻进了死胡同,怎么也走不出去,不禁心力交瘁,身心俱疲,偏生那段时间里梁五娘非得缠着他免费索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