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我来吧。”
眼看他越梳越没个章法,冯氏连忙将梳子拿过去,两三下就理顺了打结的地方,然后在她的头顶别了朵绢花,侧过身,小心翼翼,而又充满了期盼的问道:“我阿娘……他们都来了么?”
这个阿娘,当然不是他的亲娘,而是她娘家的那位。
“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韦临风的神色忽然变了变,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欲言又止道:“我托人去请过了,但是……”
但是没有来。
“哦。”
冯氏是早就晓得答案的,却仍不死心的抱着最后一丝侥幸的情绪,此时期望落空,不由恹恹道:“旁人嫌弃我生的是女儿也就罢了,可他们也是如此,真是让我寒透了心。就算、就算我不是他亲生的,但这么多年的相处……唉!”
啥?
不是亲生的?
韦团儿瞪大了眼睛。
去年随冯氏回外祖父家时,她曾庆幸过冯氏没有遗传到他的老树皮面相,而是沿袭了外祖母温婉的线条和轮廓,如今看来,压根就没有遗传这一渠道啊?
“村里人都说他命硬,前后克死了两个媳妇。”
冯氏一面说着话,一面给她穿上了新鞋,“第一个,给他生下了阿姊没多久,便撒手人寰了;第二个,还没把孩子生出来就大出血去了,听说……那是个男胎,已经成型了。”
原来,加上先头那两个,她的外祖父竟是一共娶过三个老婆?三妻四妾,他居然是把三妻给占全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从那以后,附近的媒婆都远远的躲着他,不愿意帮着他牵线做媒。他只得降低了标准,不再迷信什么体格好易生养的神话了,转而想找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凑合,但他命硬的名声传得很开,休说是老姑娘了,就连从良的窑姐都避他如蛇蝎,不愿意和他接近,生怕被他克死了,一命呜呼。这下可就苦了他了,他做梦都想要一个儿子来传宗接代,可遇着了那种情形,该如何是好?”
冯氏的语气骤然变得尖刻,充满了浓浓的讥讽之意,“我阿娘的出现,恰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一来,她身家清白,是穷秀才的女儿;二来,她生得很不错,能给他长点儿面子;三来,她不是寡妇,只是弃妇,先头的男人还好端端的活着,没有死,他便不担心她会把他给克着。”
弃妇?
韦团儿的眼睛瞪得越大了,直觉这里面很有文章,可冯氏并不想多说下去,一笔就带过了,“过门后,她三天两头的挨打,直到生了儿子,日子才勉强好过点。可儿子长大了,又帮着他一起打她……”
“阿爹,阿娘!”
韦茉儿听不懂大人的爱恨情仇,只晓得自己等得很不耐烦,便嘟着嘴催促,“我们快出去吧!”
“走。”
韦临风一手拉着长女,一手牵着冯氏,温声安慰道:“别多想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现在,你有了我,还有了茉儿团儿,一切都会变得好起来的。”
“嗯。”
冯氏柔婉的一笑。
她的日子,确实比在娘家时舒心多了——丈夫体贴,女儿乖巧,公公明理,大哥明义。美中不足的,便只是婆母太难缠,嫂嫂太爱耍心眼而已。
“呸!”
这是韦团儿的心声。
在她看来,冯氏不过是从一个豺狼窝出来,跳入了另一个火坑罢了,天天都被婆母虐待,被大嫂欺负,过着饥一餐饱一顿的生活,坐月子时都沾不上多少油荤。
但悲哀的是,对冯氏而言,这个火坑已经算得上是不错的归宿了。
至少,坑里的韦临风挺斯文的,不会像她的外祖父那样朝女人动用拳脚,偶尔还能用无与伦比的低情商坑一下他的亲娘,于无意中给她解解乏。
至少,坑里的韦老爷子在去年就主动接管了家里的大小事宜,重整家风,把作妖的王氏弹压了下去,让冯氏过上了相对平静的日子。
“弟妹,你可算是出来啦!”
袁氏笑容灿烂的迎上来,“二弟和你的感情是愈好了,大白天就歪缠在一块儿,呵呵!你俩不出来看看我这做嫂子的就算了,居然连宾客也不招待,这就有点失礼了!”
虽然是苛责的内容,但因为她面上是笑嘻嘻的,语气也轻描淡写的,所以如果和她较真起来,她铁定会说你怎么这么小心眼,这么开不起玩笑;但如果不跟她较真,憋在心里,又会把自己憋成便秘,想想就好生窝火。
哎,真是个磨人的小东西,让人拿她没办法呢!
“哦。”
因此冯氏只冷淡的应了一声,没有反驳。
“大嫂说的极是。”
韦临风则很是受教的点头,作洗耳恭听状。
“走了!”
屡遭耽搁的韦茉儿扯了扯他的衣角,不耐烦地喊道。
“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大人说话,哪有她插嘴的份儿?弟妹啊,你到底是怎么在教养孩子的?”
袁氏立刻垮着一张脸,气势汹汹的斥责道。
“我……”
冯氏动了动唇,正欲说点什么,就被自家丈夫打断了。
“大嫂,你莫要见怪。茉儿她以前真不是这样的,自从跟两个侄女儿玩在了一起,整个人就变了性子了。”
只见韦临风深深的一揖,诚惶诚恐的答。
“二弟,你……”
袁氏不由一噎,疑心他是在指桑骂槐的说自己的教养有问题,没带好芙儿和蓉儿,顺便还影响到了他的茉儿。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