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韦团儿的大姨。
她神色慌张,满头大汗,还未走到屋门前,就急急的扯起嗓子叫道。
“阿姊,你小点声,别让外人听到了。”
冯氏吓了一大跳,赶紧把她拖进屋里,关上门。安顿她坐下,问道:“你方才在嚷嚷什么?好端端的,春儿她怎会不见呢。你先别慌,万一她只是去哪个小姐妹家中玩了,然后稍微逗留的久了些,也是有可能的。”
“不!不可能!”
大姨连连摆手,从兜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喘了几口粗气,断断续续的说道:“春儿她今早没吃饭,说要睡觉……但睡到下午都没起来,我去推门,死活都推不开,叫了她几声,死活都不应……门砸开了,人不见了……从后窗爬走了……把应季的衣物都裹走了,还拿了她爹留给她做嫁妆用的一套银碗筷,只在枕头下压了个这玩意儿……我是看不大懂的,她爹也看不懂,她弟弟倒是能看懂,却没空跟我们解释,就火烧屁股似的跑出去找她了……我担心得要命,怕饭馊掉了,就赶紧把留给她的那一份吃光了……哦,你快帮我念念,这上面写的到底是什么鬼画符?我不好意思去问别人,只有过来找你了。”
“还是我来吧。”
韦临风出于好心便打算主动请缨,却被冯氏白了一眼,阻拦道:“里头说不定有些姑娘家的私密话,你一个大男人瞎掺和什么?要脸不要?”
“要。”
于是他灰溜溜的摸着自己的脸,乖巧的退到角落里,做起了小透明。
“爹,娘,我走了。”
冯氏立即把信接过来,发现上面有很多错别字和涂涂改改的墨印,使得原本简单的内容顿时具有了一定的难度,让她花了好一会儿,才把其中的意思解读出来,念道:“我认识了一个人,他很高大,很壮实,对我可好了,两三下就把那个纠缠我的先生打跑了。”
“小妹,你大声点儿,我听不清!”
“哦……嗯?我要跟他出去看看他的老家,以后回来。放心,他不是骗子,我知道的。”
“再大声点儿!”
“张家那边!你们一定得帮我退掉!反正我不喜欢姓张的那个小子!我喜欢他!长女春儿,敬上!”
“啥?”
到底是见过一回大世面的人,大姨此刻很淡定,道:“原来是这个死丫头又想退亲了。”
“阿姊,这、这不是最重要的。”
冯氏为之绝倒。
最重要的是春儿跑了,和人私奔了啊!名节、清白想必都岌岌可危了啊!
“什么是喜欢啊?”
因她朗读最后一段儿时的嗓门不小,几个孩子都听得清清楚楚,顿时兴奋的眨巴着眼睛,由韦芙儿开头,众人兴致勃勃的交流起来。
“应该……是想把东西分给那个人吃?”
韦蓉儿道。
“不,喜欢,就是要和那个人成亲!生小孩!”
韦茉儿道。
“那你喜欢我吗?”
韦蓉儿又道。
“喜欢!”
韦茉儿点头。
“那你和我生小孩,还是和长姐生?”
韦蓉儿认真的发问。
“和你们俩生!”
韦茉儿认真的回答。
“不行!”
韦团儿想也不想的出声,“你们是不能生的。”
她不好跟她们解释精子卵子之类的知识,便机智的换成了另一种方式,“你们看,祖父只能和祖母生,大伯只能和大伯娘生,爹只能和阿娘生。一家人全是这样安排的。所以,你们是不能给对方生孩子的。”
“哦,好像真是这样的……”
韦芙儿皱了皱眉头,然后一挥手,颇具领导范儿的批准道:“行了,茉儿你不用给我们生孩子了。”
“噗哈哈哈!”
听着这一番天真的童言童语,韦临风忍了又忍,终是没能忍住,便哈哈笑出声来,再度被冯氏抛了一记白眼。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笑得出来?”
因为心系春儿的行踪和安危,她竟是完全没听到几个孩子的交谈,只以为他一个人蹲在角落里幸灾乐祸的窃笑,当然就对他没有好脸色了。
“我……”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澄清一下。
“那个人究竟是哪儿冒出来的?”
但冯氏根本没空去听他的解释,径自转向韦团儿的大姨,“那个教书先生之后还去纠缠了春儿,你知道吗?”
“不知道。”
“而就在他纠缠她的时候,那个拐跑她的人出现了,帮她解围,你知道吗?”
“不知道。”
“那个人姓谁名谁……算了,阿姊你估计又是不知道的。”
“是……”
“你家二郎他是不是知道什么,所以才急着追出去的?”
冯氏蹙了蹙眉,决定换一个难度低的问题。
“不知道。”
但韦团儿的大姨仍是一头雾水状,“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
然后聊胜于无的解释了几句,“是她好几次冲我们发火,让家里都别管她的事了,我就不敢管了。谁晓得她这会儿又想退亲了?唉,她和张家那后生莫不是八字不合?”
“你怎么净盯着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冯氏头疼不已,决定什么都不问她了,“我们还是先出去和二郎汇合,再做从长计议。”
“我不知道……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但即使冯氏什么都没问,韦团儿的大姨仍甩出了这万能的三个字——‘不知道’。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