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一直缓悠悠地吹着,苜蓿草泛着波纹,夜色依旧暗沉。
一眉道士看着离去的三人,眼中带着浓浓的怅然悲寂。
“人死了,就是死了。即使当年你用了还魂珠,也只是保了悬间肉身不腐。你这样做,不过自欺欺人。”
风月逢的话一直在一眉道士脑海里回荡。
一眉道士知道,风月逢已经完全清楚他的事了。
即使他刚才所说和所表现出的一切都是经过精心考虑的,也还是没有逃过风月逢的眼睛。
风月逢还是像以前一样,总是一语道破所有事。
他想瞒过风月逢,确实不行。
曾经的一眉道士,确实向往外面的一切。
可是当年的一眉道士,在悬间观主死的那一刻就已荡然无存。
曾经那个对一切充满着善心,对一切美好都怀着满满敬畏……朝气蓬勃,心在天下的一眉道士早已死了。
而现在,只有守着悬间肉身的罪人。
而这罪人,想死却只能等死。
一眉道士细细回想了一番与风月逢喝酒时风月逢说的所有话,他一句句重复了风月逢的话后,揉了揉自己的脸。
一眉道士一声慨叹,然后伸着懒腰进了屋子。
……
一夜风寒。
昏暗暗的天,在清晨时分被突来的阳光照亮。但今日的氛围,却比昨日还要沉凝。
因为谁都没有料到,那个死里逃生的方逸游,突然死了。
事情快速传遍方圆百里,更不断向外传去。
……
那时时在子夜。
祁山派那辆破旧的马车带着“吱呀呀”的声音向蓬元客栈缓缓驶去。
马车上,只有曲新天、曲将重与方逸游。
按理来说,同为正派之士,又同为江都府的人,总该有几个人出面陪着祁山派三人一道回蓬元客栈,但众人相互告别时,却没有一个人出声,甚至可以说是默契十足。
祁山派自福临酒楼之事起,就一直处于风口浪尖,而这次之事,已经将祁山派逼到了更为窘迫的位置上。
祁山派方逸游大弟子尹诚在祁山派与那个祁山派叛徒之子中选择了叛徒之子。
御行衙使者梳流对祁山派没有任何实际的表示,只与曲新天客套了几句话。
虽然尹诚为人正直侠义是他们听说的,但“铁面判官”的名号可不是凭空捏造出来的。
这两人的态度已足够让这些人达成默契。
……
曲新天驾着马车拐进一条街道。
街口静寂空旷,这里只有一家酒馆里、一个茶棚和一个饭馆。
茶棚和饭馆里早已没人,只有酒馆里,还坐着三个喝酒畅谈的人。
喝酒三人中,有一个是酒馆的老板谢普,另两个,则是“渭临双侠”蒋氏兄弟——蒋为信和蒋为义。
三人今日刚刚结识,但相谈甚欢,越聊越觉亲切,故此彻夜还未休。
祁山派马车驶来,三人本未有去查探的心态,但一切皆在有飞镖袭向那已无遮拦的马车时改变了。
谢普的位置,可以看到外面。
外面昏暗。
谢普虽只看见坐在马车上的一人拔剑挥了几下,随后两个黑衣蒙面人飞出。但他毕竟是个明白人,第一时间便已反应过来。
谢普那因喝酒有些微红且洋溢着笑意的脸顿时减了笑容。
刀剑相交。
蒋氏兄弟此时也听到了打斗声音,急忙上前相助。
五人招招凌厉,你来我往,不相上下。这三对二的打斗在那两个黑衣蒙面人逼开与三人的距离、吹了一段古怪的哨音后结束了。
有老鼠成群结队从暗处或奇怪的地方钻出,并以极快的速度围向三人,随后开始向三人身上爬去。
老鼠不绝的声音和庞大的数量让曲新天和蒋氏兄弟均是一时乱了手脚,只得动手处理这成群的老鼠。
站在酒馆门前的谢普见此也是惊楞住了,好一会儿才抄起扫帚帮忙一同驱赶。
而此时,那两个黑衣蒙面人早已趁机撤退,隐入夜色。
四人费了好大功夫,终是将老鼠全部驱赶,地上也到处是老鼠的尸体。
老鼠散后,周围一下子又陷入了极度的安静。
深夜安静,听觉一向敏锐的谢普可以听见身边三人强有力的呼吸和曲将重那低弱的呼吸。
但谢普没有听见方逸游的呼吸。
谢普脸色微变,有些失了血色。
谢普道“车上南边的那位大侠……好像……没有呼吸了。”
曲新天听罢脸色一变,继而慌忙转身快步走到方逸游身边。
方逸游的脖子上,两根露着一截的银针清晰晃着四人的眼睛。
曲新天睁着眼睛愣愣站着。
蒋为信伸手探了探方逸游的脉搏,随即低落了神色,他面对着曲新天,低沉着声音安慰道“还请少侠节哀。”
曲新天依旧愣然,似是灵魂忽然脱壳了一般,他愣了许久后脸色蓦地惨白,“噗通”一声跪下,颤着手摸上方逸游的脉搏。
毫无脉动。
他死了?他死了!?他,真的死了!死了!!
“爹,爹。”曲新天颤着声音唤了两声,眼睛里渐渐溢出泪。
“爹——!”
悲戚哀然的嘶喊回荡在天空,似是一直未消,并慢慢向街道里散去……
……
……
一处幽暗的地方。
有阳光透过木板洒进这个地方。
白云子被那阳光猛地拉醒,慌忙往后方阴暗处退过去。
白云子额头上都是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