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山第一次见到炮。是在16岁生日的那天。
他像个猴子,漫山遍野的跑,摘了一衣兜野果子,在娘的坟前正经八百的祭祀一回。
“娘,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的活着,我的命不是我的命,是娘用命换来的。我已经长大了,得出去找活干,挣了钱再娶一房媳妇,不不不,要娶好多好多的媳妇,生一大堆白白胖胖的小子,带到你坟前喊奶奶,我就要叫那个老鬼瞧瞧,儿子我不是白来世上一回。”
此时的孙山不比以前,个子已经长高了,尽管黑瘦黑瘦,头发乱蓬蓬的,但还能看出他是一个四肢健全的年轻人。他终日在山上闲荡,饿了吃野果,打野兔狍子兔子,渴了喝山泉,困了,就钻进山洞跟他的好兄弟二杆子挤到一起,美美的睡一觉。
他已经跟二杆子商量好了,要去fēng_liú镇的明家扛活。据说明家是fēng_liú镇最有钱的主,在全国各地开铺子,拥有的良田数百亩,在明家扛活的长工自然不少,有上百个。孙山曾经亲眼目睹过,一大早,穿着灰色短衫的长工一顺溜的从大门中走出来,浩浩荡荡,简直比过兵还神气。在孙山的心目中,能在明家做事,那是神仙般的事。既有吃的喝的,还有住宿的地方。活儿是有些累,但力气是什么啊?力气一文不值。
二杆子一大早回家了,说要跟他爷爷告别,他爷爷一人在家,饿得皮包骨头。孙山跟二杆子偶尔到镇上搞搞吃的,互相掩护,在街上摸几个馒头,偷几只鸡。当然只有在月底才这么干,因为月底才是fēng_liú镇最热闹的时候。
二杆子不在身边,孙山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于是想,也回去看看。
走到家门,他惊呆了。原来的青砖瓦房没了,只有一个孤零零的院子围在那里。两年多的时间没回来,家里竟然这等模样,他简直不敢相信。
“哥,哥,你在哪里?”
孙山在废墟中行走着,想找到哥哥孙名的痕迹。一个老人从村子里走出来,说:“你找孙状元他们啊?不行咯,这个家垮了垮了,孙状元吸上了大烟,想必正在镇上的烟馆里享受哩!”
“那我哥呢?”
老人盯住他,问:“你是-------”
“我是孙山。”
“孙山啊?你就别吓我老头子了,孙山在两年前就死了。”老人叹口气,独自一人走了。
孙山去了隔壁,想找花大婶问问。花大婶母女不在家,一把铜锁把门锁得死死的,木板门上爬满青苔,看来好长时间没人住了。
一个人垂头丧气往村外走,二杆子光着脚丫像阵风迎来。
“哥,哥,fēng_liú镇出大事了!”
“关我屁事。”
“我说出来,就不关你屁事了。”
“说,不说老子踢你屁股。”
孙山伸出一脚,把二杆子撩了个狗啃屎。终归是山里的野孩子,腿脚比寻常人利索很多。
二杆子摸了摸肥乎乎的屁股,委屈的说:“明家的落落小姐被老苗掳走了,正在烟馆门口闹事,许多人在那边看。”
“走,我们去看看。”
这样热闹的事,对于两个游手好闲的年轻人,有巨大的诱惑力。孙山撒腿就跑,朝fēng_liú镇哒哒哒的跑去。
fēng_liú镇有两百多户人家,一千多人,两条街,大多是青瓦木板房,一个七八米高的牌楼孤零零的矗立在街心的广场上。平时官府发布告、处决犯人在这里。孙山跑进镇上时,刻着“天下fēng_liú”四个字的牌楼下聚集着一拔黑压压的人头。
一个满脸大胡子的男人坐在一把太师椅上,后面站着一排手持大刀,身背火铳的青壮年。这些青壮年穿着各型各色的衣服,有的是长衫,有的是短衫,还有的是裸露双肩的坎肩。一个个凶神恶煞,睁着大眼睛瞪着周围看热闹的民众。
牌楼的柱子上绑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皮肤雪一样白,身材玲珑有致,一头乌发随意的披在后面,宛如天上的仙女。
这个少女正怒斥大胡子。“狗贼,快把我放了,我还能饶你一命,不然,一会儿警察来了,姑奶奶把你大卸八块!”
这少女根本不像深闺里的小姐,面对如此凶险的阵仗,还能处乱不惊,痛斥土匪,让所有人深感意外。
孙山虽然来过fēng_liú镇,也只是短暂的一天,他必须在天黑之前赶回山洞。这次看到这么多人,觉得非常稀罕。他对这里的一切都是好奇的,没有善恶之分,也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他觉得老苗带领的那帮人非常神奇,十几个人就把一个镇子折服了,还公开把明家的大小姐绑在这里,视官府如空气,实乃大英雄也。
而五花大绑的明家大小姐落落,简直是天神一样的女子。不仅貌美如花,还有过人的胆识,他孙山打心眼佩服她。
一个身穿长袍马褂的老头站在广场中间对大胡子作揖。看他神色,丝毫未感到惊慌,他不紧不慢的为自己申辩:“苗大当家,小女弱不禁风,岂能受您如此凌辱?还是把小女放了,一切都好说。”
那个叫苗大当家的就是马头山的土匪头子老苗,他抓明家大小姐是为了筹款子买武器,也就是民间所说的绑票。说好了3000块大洋交易,三天的期限,可三天到了,明家只送了2000块大洋。一怒之下,只好把人带到fēng_liú镇,进行威逼与恐吓。
老苗躺在太师椅上哈哈大笑,放荡不羁地说:“别跟老子咬文嚼字了,还凌辱?在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