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钟声回荡,庙内清净安谧。
烛火跃上纸窗,架高梁实的室内净无杂物,身着寺服的僧人们井然有序的从门而入。
攥着衣领的手紧了紧,冷越拽了拽身上令人不适的百衲衣随人群走了进去。
扫了一圈,见大家都很自然的走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他见悟尘住持身侧的位置还无人,便理所当然的认为是留给自己这个御命前来的客人的,便大大方方的走了过去,落了座。
这桌上的斋饭也是与众不同,竟不是他往日里在寺庙里见过的粗茶淡饭,反倒是形如荤菜的素食,光是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不过,他左右看了看,似乎大家的吃食都是一水儿的青菜。也没多想,以为是专为自己准备的,当即感恩戴德的就要拿起筷子品尝起来。
“啪!”
手腕一痛,筷子应声落地。
拾起筷子的冷越一边揉着手,一边抬眼去看是谁竟敢在御灵寺里撒野。
黑色且稍显破旧的道服衣口上是坚挺的下颌,额际两侧各留一撮发丝垂下稍遮面颊,束于头上的发蓬乱乖张,单薄的唇中咬着根狗尾巴草,瘦高的身子靠在门上,俨然大侠风范。
“喂,小子,这是我的座。”
还不待冷越反应,他就已经被眼前这个走过来的男人拎着衣领丢了出来。
气呼呼的吐了口气,不甘心的望过去,满脑袋头发的人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出家人,真是笑死人了,不过这些把头都要低到碗里的僧人是怎么回事,就连坐在角落的静安也在为难的摇头,难道这人是魔鬼不成,怎么一个个都怕成了这样?
咽不下这口气得冷越还是要上前和那个已经坐在那吃起来的男人理论,可这时一直未出声的住持站了起来,却是出乎意料的向那男人欠了欠身。
“这位是奉皇命前来斋戒的冷施主,他初次前来不懂规矩惊扰了师叔,还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师叔?
这男人看上去连三十岁都不到,住持竟称他为师叔?
惊讶的冷越眼睛瞪得溜圆,满脸的不可置信。
见一向脾气火爆的师叔只是抬眼看了一下,并无其他应答,住持终于换上慈善的笑容,耐心的向一旁的身影解释道:“冷施主前来之前,皇上嘱咐道要向对待初入本寺的弟子般照顾,所以先前才给您取了清绝的法号,属于‘清’字辈,是子空的师弟,这位是尽言师祖。”
刚刚好不容易才接受了要叫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师兄的打击,现在又要叫眼前这位吃得豪气万丈的男人师祖?
“清绝不该擅自占了师祖您的位置,还请您责罚。”
“那你就去把祠堂的灰尘扫了吧。”
冷越也只是口头说说做做样子,没想到这人竟真让自己饿着肚子去干活,立刻将求救的目光投降好说话的住持那里。
可好像遇上这尽言师祖,谁都没辙,就连住持也是尴尬的转过头去,不理睬他。
这男人什么来头啊,敢情这庙里他才是老大啊?
山间夜风湿凉,黑暗寂静的祠堂中只能听到门外的风声和扫帚与地的摩擦声。
窗纸上映着一抹纤细的影子,费力的捣弄着手里的东西,好不可怜。
“嗞”的一声,门开了,一个小小的身影跑了进去。
“你大晚上不睡觉,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弓着腰,疑乎的看着眼前的“子空师兄”。
小孩子乌亮的眼睛转了转,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个比他手还大上许多的馒头出来,递向了冷越。
“给我的?”
又冷又饿的冷越不敢置信的指了指自己,自己白天和这小孩子结下了梁子,他怎么还会给自己送吃的来?
“你可是我第一个师弟,我当然要好好照顾你了!”
天真稚嫩的脸庞上尽是认真负责之色,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令人忍俊不禁。
他真想上去亲一口,可是理智的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只是用手爱怜的摸了摸小和尚光滑的头。
“仅此一次,以后不要再摸我头了,我可是你师兄!”
“是,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