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启发盯着我手里的钱看了一阵,缓缓抬起眼看向我,却又是半天没说话。
“脚踩浮萍,既过留彩。打扰了。”
见他想闪开手,我加重语气说:“这是规矩”
方启发嘴角抽动了一下,手没再缩回去,任由我把票子塞到他手上。
“走了。”我反手向窦大宝挥挥手,一边往外走,一边掏出烟甩出一根叼在嘴上。
刚要点,身后突然传来方启发的声音:“既然同是外八行,你也应该知道,有些规矩不能破,有些话不能说。”
我转过身,朝他点了点头。
方启发咬了咬牙,拿过一旁的破提包,边往外走边像是自言自语般的说:
“这世道真是变了,以前都是人糊弄人、人糊弄鬼神,现在鬼都开始坑人了。”
走过我身边的时候,他停下脚步,眼皮低垂,声音越发的含糊:“活人变的戏法是骗人的眼睛,鬼变戏法,是会迷惑人心的。活人变戏法是为了赚钱吃饭,鬼变戏法又是为什么呢?是因为仇恨?还是心愿未了,想找什么人呢……”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末了竟夹着提包,低着头匆匆走了,居然连家门也不管不顾了。
“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窦大宝挠着头问。
“回去再说吧。”
两人正往外走,窦大宝忽然停了下来,朝着左边的一间屋子欠了欠身,“大娘,真不好意思,打扰你老人家休息了。”
我一怔:“你跟谁说话呢?”
窦大宝也是一愣,“你傻了?没看见老人家被吵醒了吗?”
“什么老人家?”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只看见和正屋一样破旧的房子,哪有什么人。
“啧,你这是跟我逗闷子呢……”
窦大宝冲我拧了拧眉毛,回过头却猛然瞪圆了眼睛:“人呢?!”
“什么人?长什么样?”我意识到不对劲,边问边朝那间屋子走了过去。
窦大宝跟在旁边说:“是个老大娘,模样挺慈祥的……”
话只说了一半,就顿住了。
两人顺着窗户往屋里看,里面根本没有人,却见角落里的一张桌子上面,摆着几碟粗陋的点心水果,和一个骨灰坛子!
“就是那个大娘!”窦大宝反应过来,指着骨灰坛上的照片说道,“她原来不是人,是……”
我看了他一眼,退后两步,隔着窗户朝屋里鞠了个躬,拉着他往外走。
出了村子,我才问他,刚才是不是真看见那大娘了。
窦大宝习惯性的拧了拧眉毛,“这还能有假,原来老人家已经作古了,她就是老方的老娘吧。”
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看着我愣了愣:“你没看到?你有鬼眼,居然看不到?”
我舔了舔腮帮子,似乎有些意识到哪儿出问题了。
……
回去的路上,窦大宝问我什么是浮萍挂彩。
我跟他解释说:中国人讲究礼数,普通人走门窜户也没有空着手的。江湖人讲求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上门相求,更得带礼品,这个礼,就是‘彩’。
‘脚踩浮萍、既过留彩’的意思是指:
他人淡若浮萍,你有事相求,便是从他人的生活中经过,打扰了他人的平静,就要做出补偿。
就像我们这次来找方启发,他本来是要出门谋生计的,却被我们耽搁了。给些补偿,理所应当。
总之,这就是老辈江湖人约定俗成的规矩,是礼数。
回到家,潘颖正在楼下和徐洁聊天。
我跟两人匆匆打了声招呼,就急着跑上楼,把五宝伞拿了下来。
撑开五宝伞,默念法诀……
“我去!大白天的,你把这老几位请出来干什么?”窦大宝和潘颖都愕然的看着我。
我使劲揉了揉眼睛,却只看到屋里就我们四个人。
“怎么了?”徐洁问我。
“你也看到了?”我反问。
徐洁朝我面前看了看,点了点头。
窦大宝终于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吃惊的说:“你看不到潘潘的祖宗?”
我没说话,从潘颖头上拔了根头发,团成团,沾湿唾沫黏在眉毛上,却仍然没看到有什么。
“我看不到鬼了。”我终于弄清了一个事实。
窦大宝和徐洁、潘颖互相对视一眼,问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起方启发说的话,我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是鬼戏法!在那辆出事的中巴车里,我被红手绢蒙住了眼,我的鬼眼被变没了。”
“怎么会这样?”窦大宝等人又是一惊。
我摇了摇头,没吭声。
事实是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徐洁端起柜台上的茶杯递到我手上,“你先喝点水。”
潘颖挠了挠大背头,问鬼怎么也会变戏法,而且居然还把阴倌的鬼眼给变没了?
我只能苦笑,我也想有个人跟我解释一下,这他娘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窦大宝来回转了几圈,摇着头说:“不成,还得找老方去,必须得让他说清楚鬼戏法的事。阴倌没了鬼眼,看不见鬼,那不就等于法医得了帕金森?那还搞个毛啊?”
我摆了摆手,说不用了。各行有各行的规矩,不能强人所难。何况方启发最后已经说了一些不该他说的话了。
“他说什么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有什么意思啊?”窦大宝皱眉道。
我想了想,拿出手机,翻出‘鬼线人’发来的那条短信,盯着‘红手绢’三个字看了片刻。
收起手机说:“他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