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陆家缺失的那样东西始终无从得知,楚辛夷不是没想过从傅邈那边下手,傅邈费尽心思得到的东西,必定是他需要的,南修桓正好为这个思路提供了线索。
楚辛夷和南修桓二人将无锋的遗物详细地整理了一番,可惜出了一封破损的信纸,再无所获。南修桓道:“师父的遗物我这里只有一半,另一半在我师兄那里,剩下的一些家具一类的物件按照师父的遗愿和房子一把火烧了,旁的再没有什么了。”
楚辛夷本也不抱什么希望,毕竟从她所知道的关于无锋的只言片语来看,那个老人表面看着不拘小节,实则粗中有细,倘若他真的受当年裴氏所托,那么一应往来痕迹应是清理干净的,能留下这一纸书信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剩下的,就要靠他们自己去查了。
“我从未想过,赤月剑的传闻竟然是真的。”楚辛夷将手中信纸叠好重新夹回册子里,说:“传闻说是胤帝折了赤月剑,又说是胤帝铸造了赤月剑,是真非假,倒是一耳朵听过去都像是无稽之谈。”
南修桓合上了手上匣子,无所谓地笑道:“前人之事早便无从查证,既然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就算刨根究底查明了真假又能做得什么数?”
楚辛夷看着他珍重地收好那个匣子,忽然有点好奇:“你是怎么知道你师兄的身世的?”
南修桓愣怔了一下,垂眸道:“我师父告诉我的,在他临终前。”
说来无锋故去也不过是数年光景,南修桓想起来却总觉得那是一段相当久远的回忆。
无锋故去得很突然,他在去世前一天还生龙活虎地把两个徒弟揍得跑了半个山头,唯一的征兆大约就是他突兀地给两个徒弟传信让两人尽快赶回峰回山。
风长豫是个闲不住的,白日里让人追着打了半晌,晚上依然人模狗样地下山闲逛。南修桓揉着手臂上一块淤青,问:“师父,你这么急着把我们叫回来,总不至于是手痒这么简单吧。”
无锋歪在床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烟,闻言眼一横:“怎么不行,有事弟子服其劳,为师肯揍那是你们的荣幸。”
“是是是。”南修桓点头如捣蒜:“你说什么都对。”
无锋眯着眼睛抽完一袋烟,从枕头下摸出两本册子来,一本南修桓认得,是风长豫练的那一套问途刀法。另一本看上去就很陌生了,封皮空白,看上去倒像是新装订成册的。南修桓一脸不明所以地接过来看了看,里面竟是一套未曾见过的剑法。
南修桓得了无锋的授意认认真真地将册子翻看一遍,无锋问:“记住了?”
南修桓点头。无锋二话不说接过册子,在烛火上点了。
无锋说:“这剑法我是没时间教了,你自己悟,若是有机会能悟出来那就是你的命,悟不出来就是你和它没缘分,也是好事。”
南修桓心中陡然涌上一股子不详的预感:“师父,什么叫没时间教了?”
无锋避而不答,继续说道:“这套剑法是留给你保命的,自己练可以,轻易别让人看见,也别让你师兄看见。”
托了脑子好使的福,南修桓在心里略演练一下那套剑招,就明白那套剑法中半数招式是克制了风长豫的刀法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南修桓只觉得一口气哽在心口不上不下 ,堵得人生疼:“师父,为什么?”
无锋语气轻描淡写:“也没什么,只是你们两个小子都还年轻,以后谁知道会遇见什么,喜怒哀乐,恩怨情仇,总归会有什么让人意难平,我一个老头子,没几天活头了,能做的也就是帮你们绸缪个万一。东西你收着,在心里藏好了,旁的就交给老天爷了。”
无锋语气轻飘飘的,南修桓却是满心惊骇,无锋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他在担心两个徒弟之间会论及生死。
“不用担心。”无锋难得细致一回,安慰明显惊惶的小徒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该来的终究会来,不该来的你等也等不到,没什么值得惦念的,人这一辈子,没什么不能得到的,也没什么不能失去的,你自己心中有数,无愧天地无愧自己,那便错不在你,哪怕是天雷劈下来也劈不到你的头上。”
然而无锋长叹一口气,拉过小徒弟,低声道:“你是南家人,你师兄却未必能做大楚的人,他姓封,明白吗?”
南修桓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无锋笑道:“你心里有数,也不用我这个老头子多说什么。”他说完又点上一袋烟丝,舒舒服服靠在床头吞云吐雾去了,半点没有再看一眼小徒弟的意思。
“我知道封氏皇族事关重大,但当时我初入江湖不久,年岁尚轻,我爹那个人,”南修桓说道一半,忽地笑起来:“我爹虽然说我执意学武,便不再管我,可我当时刚入江湖,我爹还是找人时刻关注这我的动向的,我若是当时查探这件事,必定会惊动我爹,便......再不曾提过。”
南修桓说完,似乎又有点疑惑:“这事事关重大,我不曾和人提过,傅邈也不曾与我师父有什么交集,他是怎么知道的?”
楚辛夷垂眸笑道:“也许,是你师兄自己告诉他的也说不定。”
言下之意便是说风长豫与傅邈接触早有预谋了。南修桓想起当时楚辛夷亲自往徐州去那一趟,叹口气,道:“那殿下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楚辛夷反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啊,”南修桓道:“没准也是姓风的自己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