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中午回到家后，钱进喝了两杯酒，就躺在热乎乎的炕头上呼呼大睡。
钱进是山里人，骨子里是农民，身上也一直保留着一些山民的生活习俗。比如穿衣邋邋遢遢、喜欢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再比如，钱进喜欢睡火炕，不喜欢睡床，在柔软席梦思床垫子上躺一宿，第二天起床后肯定会腰酸背痛。妻子钟红一直笑话钱进是“狗肉上不得大席面”，一辈子就是个山里人的穷命。
钱进这一觉一直睡到下午两点半，起床后的钱进洗漱更衣，在钟红的再三催促下，钱进这才磨磨蹭蹭地去了教委办。
教委办门口，梁超已经按照钱进的吩咐和约定在两点之前就等在了那里。干冷的西北风呼呼地吹着，虽然身穿棉衣、棉裤和棉鞋，时间长了梁超还是冻得浑身瑟瑟发抖，只好不停地在教委办门口转圈、跺脚取暖。
但即使是这样，梁超也不敢离开这里，他怕钱进来了找不到自己会生气。领导一生气，后果就会很严重，钱进现在手里可是握着梁超赖以生存的经济命脉，梁超轻易不敢怠慢和得罪钱进。
转过墙角就看到了正在跺脚和呵着热气暖手的梁超，钱进不漏声色地微微一笑。
其实，让梁超在这边受一会儿冻，也是钱进有意安排的，钱进就是要晾一晾梁超。在钱进眼里，韩长征和梁超虽然都是给自己送钱的，但意义绝对不同，钱进是把韩长征当自己人看待的，因为他们之间有一个利益共同体。梁超虽说和钱进也有利益纠葛，但梁超是个实实在在的生意人，生意人的狡诈和奸猾在梁超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钱进心里明白，梁超与自己亲近，就是想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是为了从自己身上获取更大的利益。因此，骨子里，钱进不会轻易把梁超看做“自己人”，钱进也绝不会让梁超用金钱轻易控制住自己。
2.
钱进笑呵呵地跟梁超打了个招呼，但并没有为他的迟到而道歉，言语中也没有丝毫的歉意。
钱进刚打开办公室的门，梁超“吱溜”一下就率先钻了进去。梁超进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蹲在火炉边烤火，零下十几度的气温，在凛冽的西北风中冻半个多小时，再强壮的汉子也会受不了。
两个人说了几句闲话，梁超烤着火炉抽了一支烟，身子也渐渐暖活了起来。于是，梁超就从炉子边移身到了钱进办公桌前，从兜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了钱进，这才是梁超今天要办的正经事。按照半学期开学前梁超和钱进的口头约定，户山镇教育系统的老师们在梁超那里每印刷一张试卷，钱进提成一分钱。为了放长线钓大鱼，梁超今天是来兑现承诺的。
钱进展开梁超递过来的纸张，细细地读了起来。这是一张梁超胶印试卷的汇总表，上面详尽地列出了户山中学各级部、户山镇各学区小学胶印试卷的总数额和总的钱款数额。
在钱进审查汇总表的同时，梁超拍着胸脯向钱进保证说这些数据绝对真实，印刷室内有详尽的明细，如果钱进想看，他可以回去拿过来。
钱进微微一笑摆了摆手，对梁超的精明钱进深有感触。昨天晚饭的时候，钱进从钟红的那里听到了梁超送的年礼，只是一桶自榨的十斤装花生油而已，梁超的抠门由此可见一斑。一桶花生油才几个钱？三十块钱都不值！单从梁超交来的试卷汇总单上看，梁超这半年少说也得赚三万多元。这三万多元虽然是毛利，但对于每个月三四百元死工资的穷教师们来说，也是一个惊人的天文数字。
并且，细心的钱进还发现，梁超交来的汇总表上并没有户山中学和教委办单独印刷资料的记录，这半年时间，这两家单位印刷的材料加起来也是一个不小的数额。
难道说，梁超真的以为用这几个小钱就可以控制住自己吗？看来，对梁超这边还是应该加强监管。可是，该用个什么方法才能让梁超一点猫腻都不敢隐藏，并且是服服帖帖地接受管理呢？这个问题，钱进需要好好考虑。
钱进看完梁超的试卷汇总单后什么也没说，随手就递给了梁超。梁超赶紧伸手接过塞进了裤兜里，然后接着从大衣兜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放到了钱进的案头。
“钱校长，这是您应得的报酬，应该是三千二百一十五元，我给你凑了个整数三千三，”梁超嘿嘿一笑，“这是个很吉利的数字，三三不断，好运连连嘛！预示着钱校长1998年全年鸿运当头、好运连连！”
钱进看也没看那个牛皮纸信封，却转过头对梁超说：“老梁啊，这样算下来，用不了三年你可就发大了！在不久的将来你可就是咱户山中学甚至是户山镇的首富啦，可喜可贺啊···”
“哪里有···”梁超脸色微微一红，他听得出钱进话语里揶揄的味道，“其实，刨去人工和纸墨的成本，还有机器的损耗，我也剩不了几个，下边各学区的校长多少也得打点一下，要花钱的地方太多···”
钱进在心里暗自一笑，就凭梁超那个抠门劲儿，就是打点一下才能花几个钱？大不了也就是每个小学校长送五斤自榨花生油，成本也就十几块钱而已。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闲话，梁超突然提出想让钱进帮着他去周围的兄弟学校招揽生意，还说给钱进的回扣比例不变，兄弟学校那边的领导自有梁超自己去打点，还说绝对不会给钱进丢脸，绝对会让对方满意。
梁超的提议对钱进来说，绝对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