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负,此刻就跪坐在内宅正中的那块芦席上。
如果不是许望的引荐,赵高断然认不出眼前的这个少女就是莫负。
他上次见到莫负时,莫负还是襁褓中的婴儿。如今算来,这个女孩该有十二岁了吧,可是看起来却已有了十四、五岁的仪态。赵高更加确信了自己先前的猜测——这女孩要是长大成人,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身材纤细,柔若无骨,圆润的面庞如同月下林中尚还挂着露水的梨花,清澈可人,让人看得心中欢喜,却又不会生出一丝不结的邪念。尤其是那一双清可鉴人的秀目,乌黑的双眸熠熠生辉,也如月空中的点点繁星,明亮,却又闪烁难测……
赵高,在阿房宫中的是见过许多女子的,而以他的身份和身子骨,对女子是断然没有一丝兴趣的,他甚至记不得那些女子的相貌,只知道他们是女人,始皇的女人,如同始皇所用的酒爵,食盒,餐盘一样,说不定哪天就会换掉或是坏掉,彻底消逝在阿房宫中,他无需记得,更没必要去记得。
不过眼前的这个女孩,竟令他印象如此深刻,甚至在他日后离开温城的十数年中,只要想到许莫负这个名字,那张面孔就会清晰地出现在他的眼前,令他隐约觉得后心一冷……
这可能是赵高人生中记得的第一个女子。
“莫负小姐,还记得本座吗?”赵高笑道。
莫负起身施礼,也是笑着答道:“怎么会不记得呢,宫伯大人上次来的时候,险些取了我们一家性命,莫负怎会不记得。”
“哼哼。”赵高又是一笑,尖利的笑声令人听了心中有意思莫名的厌烦:“莫负小姐倒还是个记仇的人呢。”
“算不得记仇,不过是记性好些而已啦。”莫负说道:“赵宫伯这次找我,是想让我为始皇陛下看相的吧?”
“不错。”赵高说道:“只是听令尊说,小姐貌似与本座意见相左,不知是也不是。”
“看来赵宫伯也懂得相术呢。”莫负说道。
“哦?小姐说笑了,我可不懂什么相术。”
“否则怎么会知道我心里所想呢。”莫负幽幽叹道。
“那么,小姐当真不想为陛下看向。”赵高笑道。
“不想。”
“确定?”赵高又笑道。
“确定。”
赵高叹了口气,笑道:“算了,本座从不喜欢强人所难。”
赵高转过身去,对跟着进来的四名锐士摆了摆手,向房间外走去。他不喜欢自己的身上溅上血,却十分爱听人临死前惨叫的声音。
然而,他的身后,却没有传来惨叫。
赵高回过身去,看见锐士剑已出鞘,在下午的阳光中泛起点点寒星,在这狭小的斗室中显得十分刺眼。杀意已动,却没有一人上前,四个人就那么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哈。”赵高不禁冷笑一声:“这是要本座亲自动手了……”
赵高话音刚落,便飒地拔出了腰间的配件,一剑直刺莫负的胸膛。这一剑来得即快有准,而且出剑之前没有任何征兆。这一剑之前,没人知道赵高居然还深谙剑术;这一剑之后,没人知道赵高的剑术何时精进到了如此地步。
剑,刺进了莫负的前心,赵高的脸上,却并没有志得意满的神色。
他觉得自己的剑根本不像是刺入了人的身体——那种剑锋穿刺皮肤,斩断肋骨的阻滞感觉,他再熟悉不过,可这一剑,却只像凭空挥出,没有刺中任何东西。
剑,就插在莫负的前心。
赵高的剑上,莫负的身上,却没有丝毫的血迹。
莫负顺着赵高的剑锋,向他迎面走去。长剑贯穿了她的身体,他又剑锋走近剑柄,竟又顺着赵高的手臂穿行而过,如雾似幻般地飘过了赵高的身体,站在了赵高背后。
“赵宫伯。”莫负说道:“你本不姓赵……”
此言一出,赵高脸上的神色竟要比莫负与他传身而过时还要惊慌些。
“你四岁入宫,自生下来哪天起,你就是一枚棋子,一枚直插大秦心脏的棋子。”莫负又说道:“只是这些年下来,你自觉羽翼渐丰,便想从棋子变为棋手。不过你忘了,是棋手还是妻子,在入局的那一天就已经决定了。这是你的命运,人力断难梗概。”
“你这丫头……”赵高反身一剑挑去,莫负却又化作一团云雾,飘到了他的身后。
“赵高啊……净了身的人,火气怎么还这么大?“莫负笑道。
赵高没有答话,回手又要出剑,剑还没等挥出,地板之中突然升起六根金色的光柱,将赵高插在原地,死死困住。
赵高的剑,落了地,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一年之前,我已算出宫伯今天要来。”莫负叹道:“我知道你此行的目的,也知道你作为一枚棋子的作用。”
赵高被困在光牢之中,惊恐且狠毒地盯着莫负,他的眼角瞪得好像要流出血来,却始终不与莫负搭话。
“你常说,始皇的心意,就是你的心意……”莫负又说道:“那么如果始皇驾崩,你会随他而去吗?”
莫负走近赵高,盯着他那泛起阵阵血丝的双眼问道:“你当年入宫,不就是等着大秦亡在你的手中吗?”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赵高尖声吼道:“你这妖人,再敢口出狂言,我定拉许氏满门陪葬!”
“而今呢……宫伯的心里还是这么想的吗?“莫负又问道:”大秦的江山是无罪的,大秦的百姓也是无罪的,与其将它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