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预期的背水一战,却迟迟没有发生。
数日之后,前方淮南王司马允处传来讯息,先是淮南王和齐王兵马在郑地小规模交锋两次,淮南王小胜。正在僵持之中时,赵王到了。他孤身去到齐王的大营。齐王听了赵王的劝说,虽没有同意撤军,却态度有所缓和,答应按兵不动,似乎有转圜的余地。
河间王处,现在身在汲郡。据探子回报,他除了身边所带的少数人,却果然没有隐藏的兵马。
据说赵王已经动身,又要前往汲郡,继续说服河间王。
信一传来,贾氏登时大喜。
这一次,真的给她吓的不轻。
若能大事化了,便给二王多少赏赐,多高的爵位,她也认了!
还有赵王,这次真是立了大功!亏得她当初坚持让赵王去做说客,可见张华等人识人不明!
而张华等人却不敢置信。
难道二王真的是雷声大,雨点小不成?!
难道赵王果真忠心耿耿不成?!
太子的死不过是个借口。按照他们的了解,包括嵇绍、王导向羊玄之说的,二王的准备,可不是一朝一夕,他们怎会就这样作罢了?!
他们不信。也不敢信。
而梁王司马肜倒是很尽责,日日小心不辍,带兵巡视洛阳城的外围。
事情好像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着。
三泉位置在洛阳城西郊,去城三十余里。这里算是个小镇,位置偏僻而幽静。从泰安迁居到洛阳城的羊氏一枝,在这里买了地,修了庄子,也做了羊氏逝者的埋骨之所在。
对于羊献容来说,这里,还比不得邙山。邙山上至少还可以望见金墉城;而这里地势较洛阳城低一些,便是想望望洛阳也是不得。
羊献容担心着洛阳城里的父兄,忧心不已。
惴惴不安之下,春日越来越暖。等到了端午节下的时候,女眷们已经换了薄些的夏裳了。
出乎意料的是,这日她竟迎来了一位客人。
崔明衍。
崔明衍穿着一身胡服,骑着马,敲开了了羊家庄子的大门。
天气已经很热了。大概崔明衍是骑马跑了很远的路的,额上都是汗。
羊献容很意外,却很惊喜。
在三泉虽有几家邻舍也能往来,可究竟现在是避难之时,羊献容轻易不出房门。
父亲捎了信来,羊忱要看家,这里只有素玉和外祖能说说话。
崔明衍在孙老夫人的注视下,有些不自然地挺直着身体进了厅堂。
“眼看着就是端午节了。我妹妹皎嫦做了些个粽子,我左近无事,顺路来这里给太夫人尝尝。”他道。
从邙山崔家别院到三泉,可是绕了半个洛阳城的城郊。看这小哥额头上的汗渍就知道。
可孙老夫人不会说破的。
孙老夫人笑眯眯的,慈霭地盯着他看了一回,回说道:“多谢崔家小哥儿。你是我外孙媳妇的堂弟,又是忱儿的朋友,可不是要多亲近亲近才好吗。”
羊献容端了茶进来。
崔明衍捂着嘴,呛咳了一声,目不斜视。
她忍不住好笑。
就连崔明衍,平时总是从容不迫的,现在也要被外祖看的要装不下去了吧?
老夫人非常的开通,心里明镜一般,在旁边喝水吃点心,让两个孩子说话。
羊献容现在还真想和崔明衍说说话。
崔明衍一本正经,讲洛阳城的消息一一讲了给她听。
听说现下局势有些和缓的迹象,邙山那里皎嫦很好,牡丹花都开放了,羊献容多少放了心。
于是崔明衍就告辞了去。
羊献容送他到门口。
“献容妹妹,看你安好,我就放心了。。。。。你保重。”崔明衍如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红润。
羊献容点点头。
“你也保重。”
崔明衍打马去了。
端午了。
孙老夫人给素玉和献容两个挂了秋千,拿明矾和芨芨草染了红指甲,接了露水洗眼睛,腕上系了五彩绳。
午后吃罢了粽子,羊献容穿着身粗布麻衣,去了祖坟上拜祭。
羊家祖籍泰安,从曾祖辈以来才在洛阳安居。羊家祖坟之中,还只埋葬了不多的几位逝者。
其中,便有她的母亲,孙氏慧萍。
那还是在凉州的时候。孙氏慧萍因病故去。羊玄之任期满了后,带着几个孩子一路上扶柩回洛阳,把妻子安葬到了这里。
眼下洛阳还封着城。羊绣身体不好,几个庶子替他来拜祭了祖宗。
等几位堂哥回到了别院,羊献容悄悄提了些香烛,来给母亲扫墓。
她摆了自己做的几样小菜,烧了纸,然后坐在了母亲的墓前。
黄土之下,便是母亲。
墓碑上是父亲亲手写的字。并没有圆坟,边上留着一个位置,那是父亲留给自己的。
看着纸灰升腾,她的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
其实,母亲的样子,她已记不太清了。那时候的她还在稚龄。尽管努力回想,也只能忆起一种温暖的感觉而已。
那种窝在母亲的怀里,安全而温暖,会令任何一个孩子都贪恋的感觉。
可是其他的,都已经模糊了。甚至还不如从凉州回来的路上,碰上的一些事情,记得清晰些个。不过,那些好像也只是片段而已。
一个人失去了什么,才会知道什么珍贵。就好像她,母亲的逝去让她再不愿失去任何一个家人。
她心疼,也心软。
山河依依。暖风轻抚,吹干了小姑娘脸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