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扶着桌子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对跪成一片的百姓说道:“今天就到这了,老婆子累了,要回去休息。明天我还是辰时过来。听不得大实话的,都别排队了!”临走前,她温言嘱咐,“今天晚上要下雨的,排队最好备上蓑衣斗笠。”
又露了些预测天象的本事,围观的人们更加叹服,全都怀着仰慕,目送着活神仙离去。
老妇举着一根虽然斑驳、却很名贵的楠木拐杖,在石板地上敲敲打打,向着锦延街东面徐徐而行。沿途的人们都认得她,主动为她闪开道路。有个四五岁的小孩在街上乱跑,差点撞到老妇,那孩子被他娘一把揪住,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暴打:“你这败家的东西,冲撞了神仙,看我不揭你的皮!”
嫣儿远远地尾随在老妇的身后,眼见着她进入了锦绣城最奢华的客栈——锦绣前程。想来那些被算命的人,并不都像方脸女人那样恼羞成怒不给钱,老妇摆摊才几天,就已经赚了个盆满钵满,虽然说的是报酬随心给,但许多被算得满意的,都会出手大方。老妇动作迟缓地上了二楼,当她推门进屋,嫣儿已经坐在八仙桌旁等她。
老妇已经感知到屋内有人,沉声说道:“何方神圣,不请自来?”
嫣儿站起身来,恭敬作揖,无论那老妇是真看不见,还是装看不见,晚辈的礼数,还是要有的:“前辈,不知您能否网开一面,为晚辈卜上一卦?”
“你见过一天到晚十二个时辰都给人算命的吗?”老妇根本不买嫣儿的账,她摸索着在床边坐下,脱掉脚上的布鞋,靠在床头,不紧不慢地说,“就算是法力无边、权势无限,也不可能随心所欲。想要算命,老老实实排队去!在老婆子心里,你和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嫣儿嘴角上翘,显然是对眼前的这位越来越有兴趣了,她用和着微弱音攻的声音说道:“龙涎丝、凤凰翎、锦狐毛织成的彩缎有货吗?”
若是凡俗,定然禁不住嫣儿的音攻,会产生剧烈的反应,头疼、呕吐都算正常。那老妇显然不是庸碌之辈,她只是掸了掸衣襟上的浮灰:“还算是个识货的人。”
“恕晚辈眼拙,前辈的这件灰裙,应该就是凤凰翎织就的吧?只是年代太过久远,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不然,就是前辈施展了障眼法。”嫣儿微笑着说。
“别以为随意攀谈几句,显出你的本事,我就会给你算命!”老妇轻哼一声。
“明明生着一双慧眼,前辈何必装瞎?”嫣儿又给她施加了一点压力。
“有些人肉眼没瞎,心眼却已经瞎了。”老妇叹了口气,“我为什么要给你算命?给我一个理由。”
“虽然是初次见到前辈,但晚辈始终觉得,在我们之间,有些微妙的联系。晚辈的际遇十分奇特,相信会令前辈感兴趣的。”形容自己的命运,嫣儿搜肚刮肠,用了“奇特”这个词,她不愿用“悲惨”、“残酷”这些更极端的词来描绘自己的过往。
老妇收起了不屑一顾,“看在你刚才为我化解了一次攻击,我就勉强为你算上一算吧!”
嫣儿莞尔一笑,走到榻前,伸出右腕,老妇枯枝一样的手指,搭在了她的脉息之上。
嫣儿端详着这个看上去年过花甲的女人,她的眉眼神态,全都平淡无奇,属于那种扔到人堆里就找不着的长相,她的身上完全没有赘肉,皮肤干巴巴的,令她看上去更加沧桑。
一开始,老妇的眉心还很平滑,但渐渐就拧成了一个化不开的疙瘩,她的唇边,似笑非笑,她的眼角,也在轻轻地抽搐。这样怪异的表情,令嫣儿觉得哭笑不得。她的命运,就真的那么吊诡吗?
诊脉足足有盏茶的功夫,老妇才将嫣儿的手腕放下,沉声说道:“女王请落座!”
这下子,嫣儿彻底服气了。她易了容,收敛了气息,也没有说什么暗示的话,却仍旧被这妇人参透了身份。看来,这算命老妇确实不是江湖骗子,而是真的掌握了奇门异术,甚至有可能是崎觉道人、石熊那样的大能。
嫣儿恭敬地退回到八仙桌旁坐下,撤去易容术,露出真颜,认真说道:“请前辈指点。”
老妇咳嗽两声,正色解说:“过去两年,女王过得异常坎坷,前二十年的顺风顺水,也尽皆忘了,当真是什么好处都没有落下。吃了这许多苦头,仍旧能有当下的胸怀气度,实属不易。”
“难不成也是因为前世的罪,今生的罚?”嫣儿学着老妇之前算命的辞令问道。
“女王天赋异禀,前世今生的许多记忆,哪怕是被那忘忧蛊给抹掉的记忆,也经常会胡乱串门儿吧?”老妇用了“串门儿”这个轻松的字眼儿,神色却仍旧十分郑重,“前世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一些,前世,女王没有犯下过什么不可饶恕的罪孽,却一直在受罪。换句话说,女王的前世,并没有比今生过得更好。唉!实话实说了吧!比这辈子更惨!”
嫣儿被老妇那纠结的模样逗得苦笑:“晚辈知道一些前世的事情,委实很惨。”
“是吧?死的不明不白,天妒红颜啊!”老妇叹了口气。
“有何不明不白?蘅兮不是在杀害嘲风之后、引咎自杀的吗?”嫣儿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果然,她还有许多关键的情节并不知晓,谈及这些,嘲风也总是讳莫如深。
“老婆子不能说得更多,只有等女王彻底觉醒了前世的记忆,才能弄清楚了。”老妇突然睁开了双眼,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