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疼痛和愤怒彻底裹挟,凤羽空猛冲几步,“吉光凤羽”带着跃动的凤凰火,径直刺进了胡载源的胸膛,胡载源的嘴角含着一抹笑意,艰难说道:“我知道你会‘复原术’,可那手臂碎成了渣滓,看你能用什么复原……”
发狂的凤羽空顾不得给自己止血,他从胡载源的胸口猛地抽出长剑,然后又刺上了第二剑、第三剑……一阵阵血雨飘洒到他的身上,凤羽空早就分不清楚,身上流下的血,究竟是自己的,还是胡载源的,此刻,他完全就是个嗜血狂魔。
胡载源侧躺在地,圆睁双目,呼吸声无限放大,那一剑又一剑斩在身上,刚开始是厉烈的疼痛,可这疼痛,与“蚀血蛊”发作仍旧不能相提并论。后来,剧痛渐渐变成了麻木,他知道,自己的骨肉正在分离、血液正在喷涌,就算是这世上最神奇的医师,面对这时的他,也已经回天乏术,那“活死人,肉白骨”的医术,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他隐隐能感觉到,清荷就在不远处,见证着他的末日。他这不堪的模样,真不希望被她看见,可是,他又十分渴望能够有她陪伴,这样,他会更坚强一点。
“清荷……清荷……”他反复念叨着她的名字,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
黄沙的帷幕早就落下,天尽头是一片镕金的夕阳。胡载源突然想起,他刚刚将清荷强行带到这新月泉来的时候,他们就一起看过这样美好的夕阳,之后相守的许多时日,他们被万千甜蜜的细节融化,对这样的美景,再难惊叹。
有这样一个结局,他不后悔。就算清荷从来没有爱过他,她也是他生命中最靓丽的一抹颜色,更何况,她爱他、珍惜他,他们度过了这样一段相濡以沫、生死相依的日子,虽然这日子有些短暂,但已足以点亮他黯然寡淡的人生。
他曾经以为,他一辈子都要活在那黑色兜帽的阴影里,但终于有一天,她宠溺地亲吻着他的脸庞,他们一起沐浴在暖洋洋的日光里,令他不敢相信,这竟是真的!她就是他的日光,即使到了血液流干的这一刻,他的心里仍旧充盈热络。
真舍不得啊!胡载源张了张手掌,却只抓住了一把流沙,松散的沙粒从他的指缝一点点溜走,就如同他最后的时光。无论有多不甘心,永恒的黑暗也会降临……
当长剑贯穿了胡载源的胸膛,嫣儿只觉得,自己的脑中、心里有什么东西被击碎了,她不明白那碎裂的究竟是什么,也许是爱情,也许是信念,也许是灵魂。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想要呼喊,想要嚎啕,可是她做不到,如果她能够冲破这穴道被封的束缚,她一定会扑到胡载源的身上,为他领受接下来的凌迟!
可是,表哥实在太了解她,他了解她的冲动,了解她的脆弱,在他们的关系里,他难得霸道了一回,却连一个殉情的机会,也不给她!
嫣儿低头望了眼熟睡的漠儿,这小粉团的唇角带着笑意,她梦见了什么?有没有梦见那个整夜抱她、哄她的爹爹?可她长大了,却不会有任何关于那个男人的记忆!
她眼睁睁看着,面色铁青、嘴唇惨白的凤羽空,一剑又一剑劈在她心爱男人的身上,那道道剑痕,就好像生受在她自己的躯壳。她的快乐被一点一点抽走,她的希冀被一点一点磨灭,她的人生,彻底进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胡载源明明已经一动不动,可凤羽空还没有发泄完他的怒火,继续残忍地凌-虐尸体。嫣儿怔怔地望着这诡异的一幕,似乎那在施虐的人变成了自己,而那个仅剩独臂、血染白袍的凶手,变成了自己发泄的对象。总有一天,嫣儿要让凤羽空也尝尝这种滋味,都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可现在的她,只笃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最后,胡载源终于现出了真身,原来,他是一只灰褐色的大狐狸,其实,他身上绝大部分的皮毛,都已经被鲜血浸透,从他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嫣儿才知道他的颜色。她之前都从没见过他的真身,他有没有见过她的?他们相处的时间太短,还有很多事,没有一起做过!
她已经惊骇到不再哭了,原来,极致的痛苦,是这种欲哭无泪的状态,整个人都被掏空,这便是失去的感觉,那个最值得她相信倚靠的人,就这样弃她而去了。
凤羽空扔掉“吉光凤羽”,精疲力竭地跪倒在地,才发现在他眼前的,已经不是那一袭黑衣的可恶男人,而是一只硕大的狐狸,这狐狸浑身是血、支离破碎,早就没了气息。
为自己简单清理了断臂的伤口,凤羽空带着满脸的嫌恶,右手燃烧起炽烈的凤凰火,将这火焰投向那狐狸身上,转瞬间,一堆碎肉残骨就燃烧起来,成了一处耀目的篝火。
黄昏到来了,凤羽空的星眸之中,跳跃着两团火焰。他的脸上现出了郑重肃穆之色,胡载源一直是个令他打心眼里瞧不起的家伙——他的血统很不纯正,是个可耻的私生子;他的性格沉闷滞重,根本不具备领导才能;他的爱情也那么痴傻,根本不可能得到嫣儿的垂青!可就是这一无是处的胡载源,居然给了凤羽空——凤鸣国尊贵的皇子、风华大陆仰慕的天才——有生以来最沉重的教训,凤羽空失去了左臂,却懂得了今生今世再不可轻敌。
直到狐狸的尸首变成了一堆灰烬,凤羽空才终于颓然坐下,还不到二十二岁的他,难掩倦意,确实,在阴谋和杀戮之中沉浸太久,